他心里苦笑,每天早上八点钟,护士小周会按时拿着药瓶和水杯过来,帮他把药喂到嘴里。这样的情形,从他住进这里那一天起,就已经开始了,他怎么能记不住?
和每天一样,护士一样一样地将药片倒在瓶盖里,送到他嘴边,他配合着张开嘴巴,将药吃到嘴里,就着她同样送到他嘴边的温水,吞到肚子里。
“今天感觉怎么样?”吃完药后,小周依旧笑盈盈地问他。
“很好。”他也依旧笑着回答她。
而在心里,他已经对这样的问答腻烦得不得了。他能感觉怎么样呢?是他们应该告诉他他怎么样才对吧。
这样的日子,茫然没有尽头,他告诉自己,决不能消沉下去。
他已经做好了永远看不到的打算。
他告诉自己,看不到也没什么关系,世间本来就是由身体健全的人和身体残缺的人组成的,虽然失去了一双可以看世界的眼睛,但他可以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很多。
他已经让人帮忙请了老师,过些日子,他就开始学习盲文。
当然,这些都是他心里积极的一面,他希望积极的思想总是能占据他思想的上风。然而事实却不尽然,因为消极的情绪总是无孔不入,总是在不经意间出来作怪。
此刻就是这样,一些曾经的美好,一些一去不复返的美好,在他的心头纠结,让他痛苦不堪。
“咦,你今天的情绪好像不太好呢。”小周还没有走,她站在不远处问他。
“是吗?可能跟天气有关吧。”他淡淡地说。
小周向窗外望了一眼,愉快地笑了,说:“今天天气很好呀,万里无云,阳光很足。你没感觉到阳光照在身上吗?”
“哦。”他应了一声,便闭上眼睛,不愿再说什么了。
早饭他只吃了几口粥,这让护士小周很是为难,但不管她怎么劝,他都不肯再多吃一口了。小周只得将饭菜撤下去。
“你大概是胃口不好吧,待会儿我带起出去走走,多活动活动,一会儿就饿了。”小周一边唠叨,一边干活儿。
她收拾好碗筷便推了轮椅进来,打算带荆怀文出去走走,但进来一看,荆怀文竟自己摸索着回到床上去了。他正闭着眼睛靠坐在床头,好看的眉头微微地蹙着。
小周叹了口气,走过去,说:“荆怀文,我把轮椅推来了,我们出去走走吧。”
荆怀文轻轻地摇摇头:“我累了,不去了。”
小周刚要再说什么,身后有人拍拍她的肩头,回头看到来人,她脸上立刻漾起笑容,在对方的示意下,她没有出声,而是悄声地退了出去。
荆怀灵,轻轻地走到荆怀文的床边,坐下去。她凝望着荆怀文愈渐憔悴的脸孔,心里涌起一阵酸楚,不觉间,眼眶湿润了。
这时,荆怀文抬起一只手,他在床上摸索了一会儿,就碰到了荆怀灵的胳膊。
他把手缩回去,说:“小周,你怎么还在这里?我不是说了吗,我不出去了,你忙你的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