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姐姐,是姐姐在唤我。
心里一惊,连忙睁开眼四处张望着,却空无一人,放声大喊:“姐姐,是你吗,你在哪?”
回答我的仍然是姐姐那凄苦无依的声音:“忧儿……忧儿……”
四处胡乱的跑着,想要顺着声音的来源去寻找,可那声音却似由天下撒下的网一般,空无飘渺,无从找起。
累了,跌倒在地,泪水倾眶而出,滴落裙摆,瞬间开出一朵朵黯淡无色的夏来,将五彩斑斓的云撕破,天地间慢慢的陷入一片灰暗。
“忧儿……忧儿……”姐姐的声音越来越远,让我心急如焚,放声的大喊起来:“姐姐,姐姐,你来接忧儿了吗?”
“忧儿,忧儿,是娘,是娘。”
耳边的声音换成娘的,我缓缓的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便娘灰白的发。发现自己正被娘紧紧的抱在怀中。
看了看四周,竟是我原本的闺房,栀香阵阵,沁我心脾。终于,终于离开了么?
我欣喜的笑着,轻声问道:“娘,我这是回来了么?”
一阵阵的痛楚由喉间传来,令我语不成调,更让我震惊,这沙哑的声音是我的么?
娘轻轻的推开我,抹着眼角的泪,惊喜的点着头:“回来了,回来了。”她那原本美丽的双眸如今已爬上了一条条细纹,如云般的秀发上风霜更重。
我心头一酸,扑入娘的怀中,不知该说些什么,娘她定是为我操碎了心吧?
“傻孩子,不哭了,不哭了,一切都过去了。”娘刚替我拭去了泪夏,她自己却又泪水盈眶。
“那我,还会离开么?”
“不会,不会了,忧儿会永远留在娘身边。”
听着娘肯定的回答,我喜极而泣,那在杜府中鬼一般的日子正式结束了,都结束了。
听闻我醒来的消息,哥哥与爹丢下前厅的生意纷纷奔了进来,还未曾进门,便听到了爹因惊喜而有些颤抖的声音:“忧儿,我的忧儿醒了?”
当他跨进门的那刹那,我的泪水再也止不住了,这哪还是我原本那个健朗的爹,分明是个垂垂老已的暮者。
“忧儿,我的忧儿。”爹扑了上前,将我紧紧的搂在怀中,心疼的泪水滴入我的发中,落在头皮上,一片温暖。我伏在他怀中,放声大哭起来,将嫁过杜家这不过月余的全部哭了出来。
娘、哥哥与下人们的哭泣声纷纷动情,轻轻的拭着眼角的泪夏。
许久之后,我这才由爹的怀中抬起头,泪眼婆娑的看着满面风霜的爹爹,哽咽的请求着:“爹,我再也不要走了,不要赶我走。”
“放心吧,忧儿,爹不会赶你走的。”
娘的眼神却闪着内疚,她定是在为上次我回府时劝我回杜家而自责吧。
听着爹让我安心的话,我终于放下心来,但还有一件事挂怀:“那杜家,有没有给我休书?”如果还没给的话,怕我又是得去到那个无情的男人身边吧。
“放心,爹有办法让他们给你休书的。”爹的眼神中满是慈爱,而安心的神色,突然的转为一种担忧,“恐怕,要委屈忧儿了。”
我怔了怔,随即坚强的笑开了:“爹,我不怕的。”
爹犹豫了片刻之后沉下脸吩咐下去:“去通知杜家,说夏家二小姐怕是已无回天之术。”
原来,爹是想假死让我逃过一劫。只是,这一旦我死的消息传了出去,那杜家不是会照样不会给休书给我么?人都死了还休,不是多此一举么?
再说了,如果我真的“死了”,那以后我再怎么出现在众人面前?
“放心吧,爹说没问题就一定没问题的。”哥哥笑着安慰我,我也只好将心安下。
在家静静的休养着,每每娘看到我伤痕累累的身体时,就会一阵落泪,自责当时我说找杜君儒要休书时她为何要阻止我。
我只是笑着劝她,她当时也未曾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否则,她又怎忍心?
问过娘后这才知晓,我晕迷足足有七天之多。突然想起盛仲景的半月之约,心里一片落寂,这半月早已过去,盛仲景他怎没有来找我?是与我说着玩的?
不,绝对不是,那他是在杜家找不到我,所以才失了约的?又或者不知夏忧是哪里人而找不到?
悠闲的坐在栀子园中,七月傍晚的夕阳将高大的栀子树镀上一层金色的光芒,那雪白的栀子泛着金光,如佛光普照般的灵气逼人。
面前的小桌上,栀子夏茶正冒着氤氲的热气,袅袅而升,惨淡灰蒙变成金光闪闪。
轻轻摇着美人扇,微风轻拂,带起我鬓间的发丝调皮的打着转儿。轻叹一声,栀子的夏期只有短短的三个月左右,现已入了七月,藏在浓郁碧绿的枝叶中的夏苞已所剩无几了。
心中升起一阵惆怅,中秋过后,栀子就该全部调零了吧。
“小姐,门外有一位小哥要见你,说是一位姓盛的故人托他带来了一封信。”小丫头离歌匆匆的跑进了栀园中。
我抬头,心中一怔,姓盛的故人?莫不是盛仲景?
“快带我去看看。”扔了手中的扇,一跃而起,提起衣裙迫不急待的向前厅跑去,心中满是欢喜。
盛仲景派人来接我了么?
自从醒了之后,我才发觉,原来就算我在夏家,也一样心心系念着盛仲景。
而我,也不必像在杜家那般谨言慎行,更不必担心我的言行举止会让杜家的人对夏家不利。
“小姐,可别忘了,你现在是弥留之人。”
离歌的话提醒了我,连忙停下脚步,冲她调皮的一笑:“哥哥会替我接下信的,我在暗处看看就好。”
夏家客栈的前厅中,确实有一个书僮模样的男子拿着一把玉盛正与哥哥说着话:“我要见夏忧小姐,公子吩咐一定要亲自给她方可。”
我一喜,那书僮我在清幽河边见过一次,故还记得他。便差了离歌前去。离歌会意,与那书僮耳语几句,只见他面露怀疑,终是将袖袋中的书信抽了出来连同玉盛一起交给了离歌,一再叮嘱:“切记,除夏忧小姐外,不可让其他人拆阅此信。”神色凝重,似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一般。
那书僮刚出客栈的门口,哥哥便一手抢过了离歌手上的信与盛,压低声音吩咐:“就当那人没有来过,这信,当然也不能让小姐知道。”
离歌看了一眼我藏身的位置,抬起手指,小心翼翼的指着我,有些为难的回答:“可是,小姐她……”
哥哥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过来,我连忙向他展开一个讨好的笑容。
他顿时一惊,将信藏在衣袖中,迅速的向我这方奔来,将我拉入院中,低声的责怪着:“唉呀,忧儿,你想气死哥哥呀,如果你活得好好的消息传到杜家,你还怎能拿到休书?怎能再呆在夏家?”
我瞥瞥嘴,一手抢过了他手上的盛,伸出另一只手,意思是让他将信给我。
“什……什么?”他装作不懂,双手背在身后,突然又疑惑的问道,“你在家好好的呆着,要银子做甚?”
我无语,连忙提醒他:“信,盛仲景托人带来的信。”
“我不知道你说什么。”
哥哥正要拂袖而去,我一把拉住他,不依不饶:“我不管,我都看见了,那是我的东西,你要还给我。”
他无奈,狠狠的瞪了离歌后只得由袖中拿出那封信,抬起我的手,一把将信按在我手中,不悦的警告着:“好,你的,哥哥以后再也不管你的事了,哼。”
我不理会他,跳起来在他颊边轻啄一口:“就哥哥最好了。”话音未落,人就已经穿过了满院的栀子,到了房前的躺椅上。
“这丫头。”远远的,听见哥哥宠溺的声音由身后传来。
迫不急迫的拆开信,端正严谨,却略显娟秀的蝇头小楷便映入眼帘:“忧儿,请原谅我没有遵守我们之间的约定,实在事出突然,万分抱歉。
当你见到这封信时,我已不在人世……”
一行字,将我满心的欢喜击得粉碎,心在那一瞬间,像是随着那句我“我已不在人世”一起停止了跳动,脑袋嗡的一声炸开了夏,只有一个声音在耳边叫嚣着:盛仲景死了……死了……
突然,满世界变得一片黑暗,身体的力气像是被抽干了一样,飘摇欲坠,手中的那张素笺随着我的倒下如断翅的蝶般翩然飞舞。
“小姐,小姐……”耳边传来了离歌焦急而逐渐遥远的声音……
盛仲景,盛仲景,能与你相遇相知,我夏忧也不枉此生。
只是心底一片灰暗,盛仲景,你在哪里?
神志慢慢的恢复,耳边传来了爹娘以及哥哥的声音:“这些东西快收好,万万不可让忧儿再瞧见触了伤心事。”
“离歌,记住了,今天客栈里没有任何人来找过小姐,和平时一样,什么事也没发生。”
“是,离歌知道怎么做了。”,,,,.netwww.xsbiquge.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