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机会了。”少荆河打断他,把洗好的青菜摆到一边。
“怎么?”少边庭停下手里的活儿,扭头看他。
就见他神情漠然,嘴角向下撇,瞧着就特别无精打采愤世嫉俗。
打从今天,哦不对,从他这趟回家,他们俩见面起他就是这副模样。少边庭还当他是因为对着自己才这样。
现在想想,好像还不光是。
他琢磨着猜:“你和梁教授……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少荆河垂着眼洗菜,答得冷淡:“你不是早该有数吗?”
少边庭奇怪:“我有什么数?”
“你和姑母去了那趟,姑母都跟他说了什么,你说呢?”少荆河头也不抬。
少边庭这才反应过来:“你们难道,吵架了?”
“没吵架。”少荆河木着张脸,“都没机会吵。他在我回来之前就走了。”
少边庭没想到情况会变成这样,愕然半晌:
“走?……怎么回事?走哪儿去?”
“不知道。东西都拿走了,就给我留了封信,祝我幸福什么的。我打他电话,他说已经去外地了。我问他在哪儿,他也不说。到今天就不接电话了,刚才起干脆就打不通。”
少边庭愣在当场。他这才明白为什么少荆河昨天在少琳莉那儿发那么大的火,今天又一直这副模样。
他是真没想到。
没想到那个看起来温文尔雅的梁教授做起事来这么决绝。
亏他还跟他说了许多好话,还替少琳莉道歉了,结果人家面上周到,心里还是生了大气。
这自尊心,也太强了!
少边庭不安起来。
知道了真相之后再联系起昨天今天少荆河种种言行举止,一切就都合理了。
他谈恋爱的时候当然也跟沐梓君女士闹过别扭。平常天真可爱的沐梓君女士,钻了牛角尖的时候既不天真也不可爱,堪称难哄之极。
那滋味他太了解了。空落落、六神无主、做什么都提不起劲——就跟少荆河现在一样一样的。
从这刻起,少边庭背负上了一股新的愧疚。
再怎么说这件事也是因为他们去了才引起的,不怪少荆河生气,他确实也有责任。
于是接下来,少荆河的一些行为和话语他都不得不留意起来。
比如吃饭的时候,少荆河忽然说起:
“我给妈上坟的时候,听旁边人说,她那地方是整座山位置最好的。”
少边庭点头:“差不多。”
“说是什么五行八卦龙气宝穴。他们请人算的。你当初也请人算过?”
少边庭抬头瞪他:“我还用得着请人算?我做了那么多年工程,一块地方好不好,哪个地方最好,还能看不出来?风水说到底就是地理学,根据自然环境做出最恰当的……”
少荆河点点头,冷不防地又说:“既然这样你当初应该买两块,隔壁并排。不然这么好的位置现在想买也买不到了。”
这话让少边庭听着奇怪:“没事囤墓地干什么?再说你妈那块本来就是双人墓。”
少荆河还是点头:“我知道我妈那块是双人的,我是说你多买一块,万一以后用得着呢?”
少边庭脸一板:“给谁用?”
少荆河不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像想起什么,他从茶几底下把少边庭之前拿回来的袋子抽出来,摆回他面前:
“这些什么房产证银行卡你拿回去。”
“你留着。”
“我留着没用。”
“我不是让你去S市的时候买套房子?”
少荆河缓缓地摇摇头:“应该是……用不着了。”
少边庭瞅着他,揪起了心,沉着脸把袋子又坚持地推回去:
“你拿着。反正你在国内,万一要用钱……”
少荆河垂头丧气地叹了口气,视线落在那袋子上,嘴里说的却是:
“爸,我看你那边局势也不太好,反政府武装打来打去。你注意安全,多保重。”
这是至少十年来,少荆河第一次对他表达出“关怀”,少边庭微愣之下,眼眶都热了。
但这,不是好兆头。
“你、你……”“你”了半天,他也想不出像样的话安慰少荆河。
中国这么大,人这么多,一个刻意失联的人要上哪儿找?再说人家去意已决,就算找到了,会不会又是一次打击?
“你就非梁教授不可?”好半天,他才憋出这么句话,几乎就等于是把话说白了。
少荆河垂着眼,头一下一下地点,忽然嘴角微动,扯出个转瞬即逝的笑,看起来实在是有点凄凉。
“我也不知道。我就觉得这日子过得,特别没劲。”
少边庭看着他,简直像看着这么些年的自己。
通常这种时候,应该说的是一些鸡汤大道理,可是他又深知,那些话只是让想要劝慰的人有话可说,但对当事人,并不顶什么用。
是的,没劲。
这其实就是少边庭自己心底的想法。
岁月悠长,特别没劲。
他已经不想这么捱了。
可是这不表示他愿意看着儿子也这么想。
荆河还年轻。
而且是梓君留给他的礼物。
他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唯一的孩子做傻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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