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绝鹤笑得前仰后合，道：“哈哈，还好还好，一般风流。”</p>

傅观止静静地看。方绝鹤倚在树旁，说话时神采飞扬，一些胡诌怪谈被他说的煞有其事般，自己陷进去几分，带着杜西关也起了兴致。</p>

傅观止摸了摸怀中玉镯，眼中沉着黯淡光波，他伸出两指掐住玉镯，高高举起，正对方绝鹤。玉镯剔透，其中多了一道暗红色的线，如水淌在中央，对向方绝鹤时，那线便沸腾了，时上时下地窜来窜去。</p>

“方绝鹤。”傅观止默念一遍，又在心底念叨了几遍。</p>

这玉镯，究竟为何……</p>

那道跃腾的血线最终归入平静。傅观止沉思许久，等到树下两人并肩离去，才有所动作。收起玉镯后，傅观止盯着方绝鹤背影，等到影子变成一个点，闭上了眼。</p>

夜里，众人继续赶路，未作停歇。</p>

官道越走越窄，一条路通去，逐渐深不见底起来。本就昏暗的路慢慢地罩上一层薄纱，为这秋夜增了一笔寒凉，一笔悠长。</p>

资质较长的弟子面色凝重起来，端起了佩剑。</p>

脚下官道走尽了，变成了凹凸不平的土路，看样子还要多走上一会儿。</p>

几名相随的杜家弟子嘀咕道：“见鬼了，好端端的怎么起雾了？”</p>

方绝鹤也四处看了看，他手指轻轻点在袖里，心道：“非雾也，是瘴。”</p>

前边山林树木参天，叶繁枝盛，笼上白影，乍一看，的确像雾似的。然……方绝鹤勒停了马。他颔首微笑，这白瘴里有东西。</p>

杜景之唤停了众人，车列向中靠拢，挤成了一团。方绝鹤也向傅观止靠过去了些，慢悠悠地道：“前面的瘴里有东西，我有一个妙计赶走那玩意儿，还得先问问，你怕不怕？”</p>

傅观止：“怕。”</p>

方绝鹤：“……”老子不信！</p>

方绝鹤酝酿好的一套十全妙计被堵在了半路，他强咽下一口气，对着傅观止悄声道：“这片山林怨气极重，招来的邪祟看似不好惹，其实都是些小喽啰，真正难除的东西，在林里。别看这边瘴气深，里面有的怨灵胆子小得很，我们一路向前走，再喊几声吓吓它们，保管好使。”</p>

傅观止看他一眼，心中不想他犯险，神色坦然：“我胆小。”</p>

方绝鹤：“……”</p>

杜景之也有了动作，方绝鹤想到的妙计是驱逐，杜景之却要斩草除根。他着人备了丹砂，令四名弟子结阵，将丹砂涂在眉心一点，手中挥舞着铜剑，行退邪之仪。</p>

这招当真又猛又横，几名弟子开始施阵，前方一片白瘴中，几个点升腾成一道晃眼的光，林中瘴气也很快散去，眼前景象越发清晰。但，邪物仍未除尽。</p>

车马还没前进，最前探路的弟子鬼哭狼嚎地跑回：“前面有鬼！前面有鬼！”</p>

杜景之不悦之色涌上眉间，一脚踹倒那弟子，劈头盖脸厉声喝道：“慌什么？！学到的东西吃进狗肚子里去了？！”</p>

方绝鹤静下心，眯眼看去。一路走来，他便在心中摸着，这地怨气冲天，杜景之择路时不会想不到，定是已做了防范。此时再出什么岔子，便不是他们误打误撞，而是那邪祟自己找上门了。</p>

方绝鹤掏出一道符，夹在指尖甩开，符便燃成了一团火球。</p>

两边林中也冒出了火光，忽大忽小地亮着。方绝鹤探手照去，借着手中光芒，这才看清，林中亮起来的并非火，瘴中模糊的圆点也并非是化形的邪祟。</p>

两边林子里，树梢间，密密麻麻挂着干瘪的人皮，有的还带有骨架，有的仅剩下皮囊。亮起来的，是一双双不肯合上的眼睛。</p>

尸寒已久，不得瞑目，怨气化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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