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孩子计较什么?”
“那你再给我做一份肉粥。”
“没问题!”
两个人吵吵闹闹,声音越来越远。厨房里开始有动静的时候,在羽已经穿戴整齐背包下来,刚把帽子口罩往餐桌上一放,就去找眼镜。这行动速度,把刚坐下的桢宇都惊吓到了。
“果然没有凌寒哥治不好的病啊。”桢宇打开一瓶梅子干,扔一颗进嘴里还不忘记念叨。
一路上,在羽脑子里都是乱的,心里小鹿乱撞,急切地期待,又很怕真的见到。
已经有将近半年了。关于凌寒的消息,他大多要从别人口中得知。新闻里掺杂着各种无端的诋毁,他总是耐不下性子在一大堆空话里找出那么一两句真话,多看几句都忍不住打人的冲动。
铺天盖的谴责,毫不留情地把信弃义的罪名盖给了凌寒。这样的新闻,他每多读一句,就会多出一份无助。他常想起刚出道时自己的遭遇,计算着凌寒现在承受的等于他当时的多少倍。计算越细致,就越愧疚自己没办法陪他承受这一切。
并且,他也不确定,那个人是不是需要他的陪伴。凌寒走后,每天早晨起来,没人再在他怀里蠕动着赖床,手臂却还留着环抱的习惯,肩颈的肌肉总是酸楚。大约自己话越来越少,大家担心,偶尔也会问他是不是和凌寒闹别扭了,他常常只是答非所问,推脱过去。因为这个问题他没法回答,他自己也想知道两人现在究竟算是怎么回事。
可现在那个人回来了。他在等他。
在羽看着屏幕笑起来,很快收住,把手机装进了口袋里。屏保黑下前的那一瞬,看到了日期上写着:2月13日。
到了南山公园,终于快要爬到的时候,在羽才开始疑惑,凌寒为什么要选这里见面。
看到那个熟悉的洞口时,在羽下意识停住,攥住手里的保温袋,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走进去。
凌寒低头靠在墙壁上,正漫无目的地刷手机。听到脚步声,他立刻收起手机,刻意缓了一缓,咽下紧张的口水,才抬起头,看向那张他日思夜想的脸。
四目相对,没有缠绵悱恻,没有埋怨哀伤,好像什么感情也没有。原本隔着万里银河,此刻伸手可及,只缺那么一点勇气,就可以心意相通。
他在笑。凌寒心里的石头落地,毫不遮掩地露出欣喜在脸上。
僵持了约有一分多钟,凌寒终于开口打破沉默:“好想你。”在羽回应给他的,刚好是他最急切想要得到的拥抱。长久的拥抱化解了将近半年的冷战,什么话都不用说,只要你出现在这里,就好。
“你在这里冷不冷啊?手都冻僵了。”在羽放下东西,捂住凌寒的手哈着气帮他取暖。
“冷啊。你心疼吗?”凌寒身体向前,故意往在羽怀里又凑了凑,索吻。
“明知故问。”
凌寒又是一愣,因为在羽说的是,看来这段时间他没少学,比之前发音清楚多了。在羽在凌寒手上哈口气,浅浅亲在他手背上,停顿了许久,上来含住了凌寒的嘴唇。
天气实在是冷,凌寒等得久,这会儿都有些抖了。在羽从凌寒包里拿出帽子、口罩和眼镜重新给他裹上。停当之后满意地捧起凌寒的脸,看他鼻尖冻得通红,像可爱的兔子耳朵。在羽牵起凌寒,拿起允昕裹得严严实实的饭袋准备往外走:“先去家里吧。”
“家里?”
“嗯。”
“你家人不在吗?”
在羽看出他的担忧,在两人中间用食指一划,说到:“去我们的家。”
凌寒瞪大了眼睛,隔着口罩含混不清地问:“什么时候的事?”
“去年11月份。”
11月。凌寒心里咯噔一下,岔开了话题:“大家都还好吗?”
“大家都很好。”在羽扭脸看着凌寒,可隔着厚厚的伪装也看不出彼此的表情:“但我不好。”
“你怎么了?”凌寒一时紧张,拽住他的手拉过来仔细检查小孩儿的脸。
“你不在,我忍得很辛苦的。”
“没个正经!”明白被忽悠了,凌寒抬起手就是一巴掌。这次却悬在空中停住,笑着收了回来。
真好,好像从没离开过。
回家的一路上,车子飞速行驶,路过的树木都开始生长,抵抗寒冬的霸道。车子里,凌寒不停切换换音乐,怎么都找不到一首满意的。
“哥,你到底想听什么?随便选一首就好啊。”
“你好好开车。”
“你刚才切的每一首都不错呀。”
“不行,都不能表达我现在的心情。”
“你现在什么心情?”
凌寒停下翻找,抻直身子凑到在羽跟前飞快在他嘴角亲了一下,又迅速缩回来,憋着得逞的微笑,挑着眉说:“这样的心情。”
经历了漫长无望的年岁,终于下起一场甜美的雨,洗涮了凌寒心里所有的阴霾,浑身轻松得像阳光下冒泡的气球。在羽的侧脸看上去和先前已然不同。只是半年不到,这孩子已经长大了这么多,棱角分明了些,也瘦了许多。怎么看都觉得,还是那么好看。
“你看够了吗?”在羽忽然开口,打破了暧昧的安静。凌寒尴尬轻咳两声,终于回转过身来。在羽看透了他,笑得得意,笑完略显羞涩,不自觉伸舌舔了舔唇。
房子距离MG宿舍有一段距离,小区不大,周围也不热闹,和乡村僻野也没两样了。凌寒根本不用多想就知道,在羽专门选这里,是为了有个安全的僻身之所。
别墅门前是一个开放草坪,围着膝盖高的栅栏。进门之后就是客厅,室内空间相比宿舍到还小一圈儿,却十分漂亮,主蓝白色调,内装都是凌寒喜欢的样式。楼梯贴着墙,墙上挂着的相框里零零散散有几张他和在羽的合照,大部分都还空着。楼梯下来紧挨着有一个被罩上的钢琴,琴凳上放着一把尤克里里,像是才刚有人用过。地毯是乳白色,小王子坐在月牙上,边上是一只拿着玫瑰花的小狐狸。所有一切都让他立刻熟悉起来,像是曾经来过无数次的地方。
“怎么看着像我家。”这里比他在北京的公寓更有归属感。
“本来就是你家呀。”在羽递给他一串钥匙,又嘱咐他换好拖鞋,才进厨房收拾早饭,留他一个人在原处惊叹。
大约在羽不常来住,房子里大部分家具都有防尘布遮着,只有沙发和厨房一块区域亮堂堂地露在外面。他朝着在羽的方向走过去,走近才发现自己的拖鞋和在羽的是一对儿,想起之前他们因为情侣款装备把宿舍的人折腾得怨声载道,忍不住又笑了。这一早上,他笑得比过去半年都多,果然恋爱中的人都是傻子。
在羽看他笑得傻呵呵,过来捏住他的脸:“都笑成傻子了。”
“怎么跟你哥说话呢?”凌寒拍掉他的手揉着脸,却也没停下笑。
在羽看得心痒痒,将人搂过来,嘴唇贴上去就不想松口,只想把他哥当一颗糖吞进肚子里才好。
从今天早上听到允昕说凌寒来韩国看他,他一直都觉得自己是在做梦,一步不停地去赴约,生怕梦醒了,凌寒又不见了。等到见到人,真真切切触到,才又觉得过去半年人不人鬼不鬼的生活才是梦。现在梦醒了,他爱的人还和当初一样守在近前。
凌寒轻推开在羽,嚷着说自己要饿死了。
“凌寒,”在羽抓了一块切好的饭团塞进凌寒的嘴里,一边问:“你这么长时间才回来一趟,要见大家吗?大家都很想你。”
“你确定?”凌寒辛苦吞咽下吃食,边嚼边说:“我可就待一天,明天下午我还要排练,一大早就得走了。”
在羽先是一愣,然后才想起来凌寒这次来得毫无预兆,提前都没跟任何人打招呼。“只有一天?”
“嗯。”凌寒只顾着吃,都没有抬头看在羽。“我记得让你帮我带紫菜包饭的,你怎么带了这么多?”这一桌子小菜,还有带着热气的粥,完全超出凌寒的预期。一飞机他就饿了,这会儿简直能吃下一头牛。
“允昕哥给桢宇做的,我顺便多拿了点儿,不是怕你饿嘛。”在羽也在一边坐下,接过凌寒递来的勺子。在羽暂时按下疑问不提,安心吃早饭。
有多久没有像现在这样坐在一起悠闲地吃饭了呢?
时间请过慢一点吧,在羽正在我身边呢。凌寒这样想着,眉眼间的笑意又活泛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