讽刺的是,这座一切起始之城,注定将成为一切终结之城。
“晋阳是唐军最后的重要据点。只要攻陷晋阳,这支军队就将失去依凭,从而分崩离析……”
契苾何力百感交集。
“也就是说,只要打下那地方,唐朝就灭亡了,这仗就打完了呗。”薛万彻还是一如既往的直接。
李明耳朵听着哼哈二将的二人转,眼睛望着波光粼粼的汾河水,嘴里直呲牙:
“他们……这是要将整条汾河都加上盖子吗?”
只见汾河之上,横跨着数不清的铁索,每一条都有一个成年人的合抱粗细,铁索两端都牢固地钉在两岸的悬崖峭壁上。
目之所见,一直钉到了晋阳府城楼下。
“难怪进入并州以后,就没有遭遇什么抵抗,敢情他们把铁索全部用在这儿了……”
李明嘴角抽搐。
如果只是铁索,还则罢了,无非是舰队多等一会儿而已。
更恶心的是,在铁索和铁索之间,还系泊着无数条小舟。
这些“小舟”非常简陋,无非是竹子框架填充着芦苇编织的“船板”。
说是“船”,不如说更像是漂浮着的稻草垛。
而这些鼓鼓囊囊的“稻草垛”里装着什么,不用说也知道——
桐油,草木,干柴,烈火。
唐军用这种成本极低的纵火船,填满了铁索之间的几乎所有空档。
这就很恶心了。
当舰队靠近、掩护工作船凿断铁链的时候。
你猜这些纵火船会不会往舰队一头创过来?
“恶心啊,恶心。”
李明的目光跟着轻飘飘的纵火船一飘一飘的,活像开豪车的富一代警戒着满大街的泥头车。
大明再怎么财大气粗,被人用一船稻草换掉一艘正儿八经的战舰,那也换不起啊。
这亏本生意实在太坑了。
“咦?”
李明正在呲牙,耳边响起了薛万彻疑惑的声音。
“那些稻草垛是不是在动啊?”
什么?
此话一出,半条船的人都跑到了船头,瞪大了眼睛。
“好像真的在动啊,向我们飘过来了。”薛万彻睁着铜铃大眼。
李明的牙花擦得更响了——
“我靠!”
在第一道铁索之前,原来还系泊着好几艘纵火船。
也就是在大明舰队原地踌躇片刻的工夫,潜伏在船上的唐军悄悄放开了纵火船的系泊索。
一垛垛大“稻草”在水流的作用下,徐徐向下游的大明舰队飘来,速度越来越快。
嗖!
空中闪过一道火光。
一支火箭精准地命中了纵火船,顿时带起了熊熊烈火,向明军快速驶来。
“转舵!躲避!”
各舰立刻熟练地扭了起来。
这北上的一路上,明舰遭到了好几波次纵火船的自杀式袭击,所以掌舵还是很熟练的。
但问题是,唐军这次对纵火船的改进极大地降低了成本,所以来袭的船只数量多了许多。
而且汾河的河道越往北、越往上游,就越狭窄,导致明舰挤在狭窄的水域,机动空间相比之前更为受限。
要想无损通关,几乎是不可能的了。
“放下拍竿!”
砰砰声接连响起,各舰纷纷释放拍竿,将靠近的纵火船拍下水底。
问题是,拍竿是有限的,水兵将拍竿重新复位也需要不少时间。
可是唐军的寨版纵火船,实在太多了。
李明所在的龙船首当其冲,遭遇了对方的集火。
拥挤的水面让龙船动弹不得,所有拍竿都已经释放了出去,正在重新“装填”。
而在船首的不远处,一艘纵火船正在快速靠近!
眼看就要撞上圣驾了!
“瞄准,放!”
船长一声令下,投石机应声而动。
巨大的石块在半空中划出优美的抛物线,精准地击打在船身上。
稻草船哪里能够支撑如此当量的打击,当场被砸得四分五裂。
“好险!好石块!”契苾何力心有余悸。
薛万彻大吼道:
“好个屁!看看后面!”
只见在龙船之后,大明的舰队各处都烧起了熊熊火焰。
看样子,仍然有一部分船只没能躲开茫茫多的纵火船,被击中了。
纵火船的桐油就像烂泥一样,牢牢粘合在船壳上,将火焰一路引到船身。
尽管明舰包裹着一层铁皮,不至于一点就着。
但还是免不了遭受一定的损失。
船员们忙着灭火、抢救,忙成一团,整支舰队的队形更是无处谈起。
所幸,这一波的纵火船袭击总算是告一段落了。
铁索之外的就这么多,其他船只都系泊在铁索之后,正对着大明舰队虎视眈眈。
很明显,面对这道铁索、稻草和桐油组成的水上长城,水路是走不通了。
那还能如何?
“下船吧,我们从岸上绕过去。”
李明揉揉眼睛,无奈道。
…………
陛下一声令下,明军自然是迅速动作,立刻列队下船。
这就是水陆两栖的好处,下海走不通就上岸,这反正是明军这段时间的常规操作了,熟练得很。
所幸现在并不是丰水期,汾河水流并不湍急,所以两岸虽然崎岖不平,但是靠个岸、卸个货什么的,还是不在话下的。
明军忙着放下登陆小艇、搭建临时栈桥,汾河岸边立刻忙碌起来。
也就是在这舰船吞吞吐吐、陆军刚上岸还在整顿队形的空档。
两岸的密林之间,突然箭如雨下,凶狠地射向靠岸的人群。
“该死的,有伏兵?!”
李明的心脏陡然一沉。
疏忽了,偏偏在这最青黄不接的时候!
咚!咚!咚!
群山之间,鼓号齐鸣,杀声大作。
一票人马从斜刺里杀出,直奔立足未稳的唐军。
一员骁将披坚执锐,一马当先。
李世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