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就要看杨裕桐了,她要在不超过一刻钟的时间里,说服杨秉撕毁跟许庭芝的交易。
她紧张得有些许走神,而后押解杨秉的官兵队伍就到了,齐踏踏的脚步惊醒了她。杨裕桐迅速站了起来迎上去,在看见官兵丛中被剥去官服、顶枷戴锁的父亲时,她眼眶一下就酸了。
周围的百姓探头探脑地看过来,但一是忙于生计,二是不敢干犯官威,并没有像昨天似的靠得那么近。
崔燮指挥官兵停下来,对杨裕桐使了个眼色,她连忙上前,父女俩不过一日没见,却跟隔了一辈子似的,杨秉这一夜像是老了十岁,心气全无,此时看着昔日穿金挂、而今布衣荆钗的宝贝女儿,他也只剩下一个泪眼朦胧、无言低泣。
杨裕桐却不能放任自己和父亲就这么哭下去,上船前能匀给她的时间有限,十分珍贵。她连忙握住杨秉枷锁下冰凉的双手,压低声音道:“阿耶!许庭芝中榜前是不是迁过户籍,迁去哪里了、怎么迁的?”
杨秉没料到杨裕桐是来问这个的,目光回避起来,四下一看,攥紧了杨裕桐的手,“这事你孩子家的不要管!你和许庭芝还没和离,算他许家的媳妇,阿耶倒霉倒不到你头上,咱们留着一条命在,比什么都强呀!”
杨裕桐哭出声来,“阿耶,你糊涂啊!等到你走了,我还怎么留下一条命?许庭芝昨日被我骂得昏了头,才放任我逃出来,他那般疑心重又狠毒的人,怎肯放昔日的枕边人在外当一个变数?怕是等他回过神来,就要把我搜抓回去,纵使不要我的命,却也不会叫我活得像个人了!阿耶,我宁死不肯放这么大一个仇人在我头顶上压着!”
杨秉面露犹豫,却仍然没开口说话。杨裕桐急切道:“阿耶,你若不把他的把柄告诉我,我们父女二人都是一个死字!”
许是她这一声过于凄厉,或许是杨秉也没有太多思考的余地。最终他长叹一口气,破釜沉舟一般握紧了女儿的手,道:“他的户籍迁到了江南东道的吴兴郡,许家有一房远亲在那里,生活困顿,许家出了一笔银子,他们就同意保守秘密,迁籍期间如何给各级疏通关系,全记了账,就放在你第三抬嫁妆箱子、里头那花梨木百蝠凳底下。还有…”
杨秉把杨裕桐的手一拉,或许过于紧张,他声音发起颤来,“…还有许家放私贷,是和寿春当地的纸商邹闰合的资,许氏还用邹闰的名义开过两家分店,许庭芝每月用的墨和纸都从邹氏买,其实墨块里包的是银铤。邹闰在我这里过过明路,每月初五分红,如今风头紧,许家可能不会拿,但现在派人去邹氏店子里找,一定能找出包了银铤的松烟墨!”
杨裕桐转头和崔燮对视一眼,后者会意,但面露难色,“搜查和提审都是要事先批报的,本官这次来寿春只为了带走杨县令,没有这个职权。”
崔燮当然很愿意帮苏令瑜这个忙,但送人情是有分寸的,没有让人家自担风险的道理。
可如果现在不动手,却怕邹氏和许家销毁证据。
杨裕桐松开父亲的手,从袖中取出捏了一路的卷轴,递给崔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