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令瑜垂眸看着刘宝伤,她忽然觉得是自己做了错误的决定,才导致刘宝伤走到这样一条既割舍不下又安心不了的痛苦道路上。她分明早就明白刘宝伤的性格只适合江湖浪迹、自在无忧的平民生活,当时为什么还要为自己的喜恶偏向,把她推到了一个只会消磨她的方向上呢?
她到底是刘兰娘的孩子。当初刘兰娘是出于信任,才让刘宝伤跟着苏令瑜到处跑,才让苏令瑜为刘宝伤决断许多大事,可苏令瑜到底没能好好教养她。白玉蔷传授她武功,授予她与本性不符的残忍手段,却也没能教会她如何跟充满争斗的环境相处。
苏令瑜觉得眼下这个局面,她没有办法跟刘兰娘交代。
“使君,我该怎么做?”
刘宝伤彻底放弃了辩解,她膝行到苏令瑜面前,像抓住水中浮木一般握住苏令瑜垂下的衣摆。她依然信任苏令瑜,只要苏令瑜现在告诉她,怎样做能让局面好起来,她会义无反顾地去做。
哪怕苏令瑜也觉得太平应该继位。
苏令瑜看了她许久,却说了一句让她希望近乎破灭的话,“无论谁做太子,无论大周存续与否,接下来的几十年里,朝堂都会充满血雨腥风的。这就是供养一族皇室的筹码,这就是把决定大多数人生死的权力,集中在一个人手里所必然付出的代价。”
苏令瑜摸了摸刘宝伤的头发。她很少做这种事,即便是面对孩子,也是拍抚肩膀为多。刘宝伤低着头让她摸,听到苏令瑜用极为平淡的语气说了一句让她难以置信的话。
“我活不了多久了。”
“使君?”
刘宝伤愕然。
就在沈荣枝病情恶化的那几日,苏令瑜跟白玉蔷讨论过这件事。
白玉蔷主动提起岭南的灾疫,承认那是她的手笔,连那山中神医的布置也和盘托出。苏令瑜那时才知道,白玉蔷竟然跟那神医有如此渊源。
“师父当年被斥逐出长安,曾蒙白玉蔷搭救,后来为她配药,也就是她用在我们身上的那些东西。”她此时说的白玉蔷,自然是指那个收养了许多孩子做替身的人。
“她最初的想法,还没有这么善良,是准备把众多孩子的寿元集中到她一个人身上,我师父说她异想天开她才放弃。折中以后想出这么个法子,让人以寿数为代价强提武力,那时包括我在内的三个孩子,被视为资质最好,常跟在师父身边受教、服药,也就成了她的弟子。我当年摆脱控制,也是求助于她。这次岭南的事,我本是想让师父帮忙除掉你,但我觉得,她是不会听我话的,果不其然,她不光没杀你,还帮了你。”
白玉蔷说到此处,很是笑了一阵,心情很好似的。
苏令瑜却道:“你师父说我还能活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