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在告诉自己他熄了心思。
也是。
如贪狼那般骄傲不肯低头的性子,爱一个人时候是真心喜欢,纯粹热烈;等断了心思,也会是真干脆利落,不留余地。
卫珩其实有很多想问舒遥的。
在魔道的时候,明明两人从未有过交集,是什么时候动的心?
想问他那么多年的心意一朝抛弃,不会觉得可惜吗?
但他是天下最没有立场问舒遥的人。
玄和她想得有出入,有一点却说得不错。
如舒遥爱慕自己几十上百年,哪怕在好友反目,举目无援最艰难的时候仍不放弃苦苦追寻,却一直迟迟未得到回应。
是人总是会疲倦的。
玄和又有一点说得不错。
自己在听闻舒遥乍说此事时,并非是长辈对晚辈两情相悦的平和祝福;也非是对一个不动心之人愿意自己走出来的释然。
是对着喜欢之人的不甘心。
自己是喜欢舒遥的。
卫珩想。
他问道:“你们表明心迹了吗?”
舒遥一愣,正色答道:“尽管尚未明说,但心意我和她之间皆是清楚的。”
那就是没有。
等舒遥所说之人来玄山,大不了执着日月照璧与她相争一回,也不算强抢。
卫珩想。
成则最好,最坏也不过是无力挽回,放手祝福。
他声音很淡,似罩在玄山上方飘渺云雾,听不出其中意味几何:“你很喜欢她吗?”
舒遥一顿。
他拿捏不准什么才是喜欢,只好选了自己认为最浪漫的方式谨慎答道:“我和她青梅竹马,在舒家未有变故前,医修也是为她修的,希望能够护她周全。”
多么浪漫的爱情故事,还能在打消卫珩心思的同时,将云裳心经的事一同圆了。
卫珩颔首,不再多说。
舒遥望着卫珩的背影,却没有半点沾沾自喜之意。
他离穿越过来的时间太久,很早忘记喜欢人是什么滋味。
只是设身处地想一想,假如情深不改喜欢一个人很久,患得患失,两次救他性命,甚至愿意为他在同门师兄妹面前打掩护,放弃渡劫的机会——
结果那个人和其他女人跑了。
没有当场拔剑真是卫珩的涵养好。
想必是很难过的。
舒遥忽然不高兴起来。
他不知道情爱是什么滋味,但他不想卫珩难过。
卫珩难过,他也会有点难过的。
但他如果不想卫珩日后更难过,一定要让卫珩难过今日这一回。
真是无解的死命题。
舒遥瘫回去,恨恨想着情情爱爱不如撸鹅。
今天一定要把鹅撸秃噜尾巴毛才肯放手。
引长烟到来使得大白鹅丰盈的尾巴毛得以逃过一劫。
他瞧着兴致很好:“师弟,我与怀霜涧交手了一回,我略胜一筹,若你瞧得起我的明珠出海,不如紫薇秘境和我一道组队而去吧?”
舒遥望着他暗道一声抱歉。
不是我瞧不起你的明珠出海,不愿意和你组队。
正是瞧得起你的明珠出海,才不想让毒奶毁了你锦绣前程。
“多谢师兄好意。”他一口谢绝,“可惜我已有了预备一道入秘境的同伴。”
不等引长烟挑眉,问是谁想跃跃欲试去打一架时,舒遥就道:“她与我青梅竹马,交谊甚笃,是我的心上人,我是一定要保她周全的。”
引长烟大惊:“师弟你什么时候有的心上人?”
你不是喜欢的道尊吗?
舒遥含蓄道:“近来想开的。”
引长烟似有许多叹息。
最终缓缓沉淀成一句:“师弟能想开也是好的。”
舒遥:“???”
我做了什么让你们对我谈个恋爱如此喜闻乐见?
又听引长烟道:“毕竟道尊他…一心喜欢的是贪狼使。”
舒遥:“???”
所以以卫珩内敛的性情,他究竟是多喜欢我,才会让这件事情人尽皆知,连引长烟一个小辈也有所耳闻?
思及此处,舒遥更加心塞。
引长烟看他面色郁结,以为自己戳中他不愿提及的痛点,欲转开话题时,怀霜涧和另外一位舒遥不认识的女子联袂而至。
那女子乌发高挽,鸦青长衫几乎摇摇及地,只隐约露出底下一点裙摆翻折,她生得很秀气,却非是婉约柔美那一类,自有一番竹林吟啸,曲水饮酒的风雅磊落。
书卷清气盈满如墨眉峰。
“顾迟笔,大争书院院长的亲传弟子。”怀霜涧不说废话,言简意赅,“她定然要来一见道尊肯破例收的弟子是何模样。”
舒遥对她略知一二。
传言中这大争书院院长的亲传,继读书破万卷之后,亲口立下要见过万卷功法的宏愿。
等一番招呼后,顾迟笔笑道:“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负虚传的美人模样,难怪外头传言说道尊弟子生得像贪狼使。”
“……”
舒遥不是很想知道外头的传言是什么。
引长烟听得心里“咯噔”一声。
心道舒遥被贪狼使横刀夺爱已经很惨,你还要逮着他痛处戳。
等等…舒遥肖似贪狼使。
而道尊恋慕贪狼使…
引长烟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对卫珩为何肯一反常态收舒遥为弟子隐隐约约有了点说不出的感觉。
高不可攀的险峰逐渐崩塌。
威严如人间天道的形象也不复存在。
引长烟细思极恐,不敢多想:“顾师姐来找舒师弟是为何?”
他们一群六宗大弟子彼此均是知根知底的熟识,喊起来也自然得很。
“来打一架。”
顾迟笔说,她眼中有异彩闪过:“我不可免俗,好奇道尊首徒是什么模样,所以想来寻师弟打一架。”
引长烟默然。
六宗的大弟子中,最好战的不是他和怀霜涧两个剑修。
是顾迟笔这个打着见识天下功法名头的读书人。
舒遥抱着手炉虚弱可怜:“可我是个医修。”
怀霜涧手腕一动,很想替舒遥接下这一场应战。
顾迟笔再好战,也不可能追着一个柔弱医修穷追猛打。
她不死心,追问道:“冒昧一问,师弟去紫薇秘境的搭档是谁?”
看起来很有点想找搭档打一架的意思。
考虑到自己不声不响给破军惹顾迟笔那么大个麻烦,舒遥良心上还是有点过意不去的。
于是他着重强调:“是我青梅竹马的心上人,柔弱可怜小鸟依人。”
比他还要楚楚动人的那种。
顾迟笔:“……”
她挫败地铩羽而归。
顾迟笔的铩羽而归并不能够使玄妙峰重归清净。
伴着阵法灵光一闪,舒遥听到一声悠然佛号。
一时间仿佛涤尽尘埃,使人宠辱皆忘,万事不争,一瞬从烟火人间来到九天神佛前。
舒遥沉吟片刻,最终放了阵法禁制。
有一位身披袈裟的老僧颤颤巍巍走来。
他面色红润,长眉如雪,容貌生得不算很俊,甚至不是那种能被一眼记住的长相。
却能让人提不起防备之意,只觉满心亲近信赖。
舒遥认出这位貌不惊人的老僧身上暗含着的大乘巅峰气息。
六道寺出世太久,佛到连紫薇秘境也懒得派人前去的地步。
这位老僧的身份不言而喻。
无妄寺方丈无尘。
舒遥回想了一下小辈见到无妄寺方丈应有的诚恐惶恐情态,打算模仿一下做个称职的道尊弟子时,听老僧念一句佛号,含笑道:
“无妄寺无尘,见过贪狼使。”
气氛冰凝。
舒遥腰间的寒声寂影似披了一层月色下的冷霜,幽幽生光。
他眉眼似寒声寂影一样的漠寒。
寒意转瞬即逝,一息不到的功夫,舒遥俨然又是那副苍白虚弱的模样,惊讶道:“前辈是否误会什么?我明明只是个医修啊。”
无尘方丈似也不意外,他一合掌,语声融融:“老衲在此,是为劝说贪狼使接过魔尊之位的。”
舒遥脑子里转过很多镜头。
譬如黄袍加身时,臣子拿着龙袍一把鼻涕一把泪,呜呜哭道:“只有陛下才是能够被托付天下万民的存在,福泽百姓之主,陛下若是不答应登基,老臣今日一头撞死在这里。
譬如“我是贪狼使,只要在我落难时借我千万灵石,助我一臂之力,让我取回被封印的寒声寂影打上魔宫,等我等临魔尊之位后,魔域必然分你一半。”
最重要的是无尘方丈是怎么认出他的身份的?
要知道云裳心经可是能瞒过让雪天和玄山掌门眼睛的功法。
难道是他们搞玄学的人就喜欢这样神秘兮兮的套路?
一张忽然亮起的传讯符打断舒遥的思路。
传讯符那头的人正是单方面屏蔽他好几日的破军。
舒遥告了一声罪:“方丈见谅,我要去接我青梅竹马的心上人,她特别漂亮还单纯柔弱好欺负,我担心她在玄山被人欺负了去一定要亲自接方放心。”
说罢走得没影。
无尘方丈:“……”
他尴尬地摸摸光溜溜的脑门,对着刚刚在玄妙峰上落定的卫珩笑道:“不想贪狼使居然是如此至情至性之人。”
卫珩冷然看他。
无尘方丈纳闷了:“……”
难道道尊还真把人家当徒弟了?
问题是师父也管不到人家早恋头上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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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千评的加更~明天安排一千五的!
来~让我们猜一下,舒遥的心上人究竟是位沉鱼落雁的大美人呢?还是位娇俏可人的小美人呢?还是位貌不惊人的普通人呢?
当然是大美人啦!道尊怎么可能不是大美人!【求生欲使我大声呐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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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遥和卫珩他们的感情线起于双相误会,但不可能一直保持双相误会啦~肯定是要有进展的,偶尔会有一点喜闻乐见的小纠结,但肯定不会虐不会虐不会虐!【高亮】
呜呜呜呜呜看在我在摇摇晃晃的车厢里一边提行李箱一边码字,手还冻成大猪蹄子的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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