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丝毫的客套,直接了当地质问她:“那日你逼我喝下的究竟是何毒?”
她垂眸,指尖轻轻摩挲着衣袖上的刺绣,语气平静得让人捉摸不透:“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
我的心猛地一沉,她并不打算告诉我真相。
无论我如何追问,她始终闭口不言,那张冷若冰霜的脸上,此刻仿佛蒙着一层寒意。
无奈之下,我只能转身离开。走出寝殿的那一刻,阳光依旧明媚,可我的心却如坠冰窖。
回想起昨日的痛苦,那撕心裂肺的感觉仿佛还在身体里回荡。
一想到兰儿和我一样喝下了毒药,我不禁心中一沉。
兰儿那么娇弱,这种生不如死的折磨,我绝不能让她承受。
我站在庭院中,望着湛蓝的天空,眼神逐渐坚定。既然无人肯告诉我真相,那我就自己去寻找。
我决定独自踏上寻找解药的路,为自己,也为兰儿解毒。
哪怕前方布满荆棘,哪怕这一路危险重重,我也绝不退缩。
因为,兰儿是我唯一的牵挂,也是我无论如何都要守护的人。
残月如钩,将我的影子拉得老长。自恢复记忆后,往昔与兰儿相处的画面,便如潮水般日夜翻涌。
记得那年春日,她踮着脚尖将桂花糕喂进我嘴里,甜香混着她发间的茉莉香,成了我记忆里最温柔的味道;
还有上元节,她红着脸将玉簪别在我鬓边,烛光映得她眼眸比天上星子还亮。
如今每当夜深,她倚在我怀中娇唤“墨郎”的声音,总会在耳畔轻轻响起。
思念如潮水,可每泛起一层浪花,胸口便似被滚烫的烙铁狠狠灼烫。
起初只是隐隐作痛,后来竟演变成锥心刺骨的剧痛,痛得我冷汗涔涔,几乎昏厥。
唯有强压下满心牵挂,疼痛才会稍稍缓解。
可兰儿是我刻进骨血里的人,是漫漫长夜里唯一照亮我的光,叫我如何能不想不念?
我拖着病弱之躯,一头扎进藏书阁浩如烟海的典籍中。
医书翻得卷了边,毒药大全上密密麻麻写满批注,却始终找不到与自身症状相符的记载。
无奈之下,我开始四处求医。
街头巷尾的郎中、隐于山林的名医,我一一登门拜访,却都无功而返。
直到那日,我在城郊一间破旧茅屋里,见到了那位鹤发童颜的神医。
当我将症状细细道来,老人捻着胡须沉吟许久,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墨驸马的症状老夫看来不像是毒,倒像是蛊。”
“传闻苗疆之域有善于用蛊的蛊婆,驸马可以前去询问一二。”
这个答案如惊雷炸响,却又让我瞬间豁然开朗。
原来,我与兰儿所中的根本不是寻常毒药,而是比毒更阴毒难解的巫蛊之术!
归程途中,暮色四合。我望着天边残阳,满心都是对兰儿的牵挂。
苗疆路途遥远,凶险难测,可我怎能放任她继续承受这般折磨?
收拾行囊时,每一件衣物都似沾着她的气息,叫我心如刀绞。
临行前,我再也按捺不住心中思念,悄然溜进王府。只为了能在看她一眼。
那日暮色沉沉,我站在王府朱漆大门后,看着兰儿素白的衣角裹着风掠过门槛。
她将浑身浴血的李云轩搀扶进府中,发间银簪随着动作轻晃,映着她眼角未干的泪痕。
那是我第一次见她为别人落泪——不是为那个曾与她共赏星河的我,不是为那个在她生辰时踏遍山野寻来合欢花的我。
心口突然泛起尖锐的疼,像是有人攥住我的心脏狠狠碾磨。
我扶着廊柱弯下腰,喉间腥甜翻涌,却怎么也比不过胸腔里被剜空的空洞。
我看着兰儿将李云轩安置在西厢,看着她披星戴月骑着千里马出府,那匹马的银鞍还是我亲手为她打造的。
山风卷着雪粒打在脸上,我远远缀在她身后。她攀爬冰岩时,指甲缝里渗出的血珠滴在雪地上,刺得我眼眶发烫。
她每每遇到危险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好几次我忍不住冲出去为她化解危机。
有碎石擦着她耳畔坠落,我几乎要冲出去接住她,可她回头张望的瞬间,我只能缩进嶙峋的山石后。
她如今看我,不过是个陌生的男子,再不是她唤作“墨郎”的良人。
雪莲的幽香混着她急促的喘息传来,我悬着的心终于落地。
回程时她策马疾驰,鬓发被风吹得凌乱,却始终将怀中的药草护得严实。
我一路暗自跟在她的身后,或许是太过于着急赶路,她根本没发现跟在身后的我。
我跟着她回到王府,隔着窗棂,看着她褪去外衫,匕首刺入心口的瞬间,我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那碗混着她心头血的汤药,最终还是喂进了李云轩苍白的唇间。
世界突然开始旋转,喉间腥甜再也压不住。
我踉跄着扶住窗框,殷红顺着指缝滴落,在青砖上绽开妖冶的花。
胸口的心悸又急又凶,我再次呕出鲜血,我压低了声音,尽量不被兰儿发现我的存在。
胸口处的疼痛疼得我无法呼吸,这一次我毫无征兆地疼昏了过去。
最后一眼,我看见她正用帕子轻轻擦拭李云轩的额角,像极了从前照顾染病的我时的模样。
再醒来时,晨光已经漫过窗棂。我扶着墙勉强起身,西厢传来隐约的捣药声。
指尖抚过腰间她亲手绣的香囊,布料已经磨得发旧。
踏出王府的那一刻,檐角铜铃叮咚作响,恍惚间又回到那年上元,她攥着我的手穿梭在花灯如昼的街巷,说要与我岁岁年年。
而如今,我的岁岁年年,终究成了她记忆里的一场雪,落过便化了。
次日清晨,京城的晨雾还未完全散去,我已悄然收拾好行李。
怀中紧紧揣着那张写满线索的泛黄纸条,上面记载着苗疆蛊术或许能解开兰儿身上的毒。
我骑上一匹快马,向着遥远的苗疆疾驰而去。一路上,马不停蹄,只盼着能早日抵达,找到解药。
终于,踏入了苗疆那片神秘而陌生的领域。然而,这里山峦叠嶂,道路错综复杂,我很快便迷失了方向。
就在我站在一处山坳中,满心焦急、不知所措之时,我偶遇到了一位身着银铃服饰的少女。
她身上挂满了精美的银饰品,在阳光下闪烁着奇异的光芒,一看便知是苗寨之人。我心中一喜,赶忙上前询问蛊寨的位置。
少女眨着一双灵动的大眼睛,狡黠地看着我,嘴角勾起一抹坏笑。
她非但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反而开始戏弄起我来。
我心中着急,不愿与她在此纠缠,转身便想离开。
可就在我迈出脚步的瞬间,她突然转了性子,一本正经地说可以为我带路。
我警惕地看着她,心中满是疑虑,但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思索一番后,还是点头应允了。
一路上,我们经历了重重险境。有突如其来的蛊虫危机,险些将我们围困在山谷里;
还有布满瘴气的山谷,稍有不慎便会中毒。但在少女的带领下,我们最终还是顺利来到了蛊寨。
直到这时,我才得知,原来她竟是蛊寨中人。
在她的引荐下,我见到了神秘的蛊婆。蛊婆满脸皱纹,眼神深邃,仿佛能看透人的内心。
当她得知我的来意后,沉默良久,才缓缓道出了我体内蛊毒的所有真相。
“你体内的蛊,名为相思。它既是蛊,也是毒。”
蛊婆的声音低沉而沙哑。
“它能让人忘记心中所爱,可一旦恢复记忆,便会痛不欲生。此蛊一旦种下,便无法解除。”
“只要你思念起除母蛊之外的人,蛊毒便会发作。每爱一分,疼痛便会加剧十倍。”
“唯一能缓解毒发时疼痛的方法,便是母蛊之人与子蛊之人相结合。”
听到这番话,我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心中的恨意如汹涌的潮水般瞬间将我吞噬。
我恨透了李云烟,她竟用如此卑鄙、残忍的手段,逼迫我忘记兰儿。
若不是命运的眷顾,让我恢复了记忆,恐怕我真的会与她同床共枕,相伴一生,从而彻底忘了我深爱的兰儿。
回到京城后,我心中满是愤怒与恨意。
看着兰儿依旧守在李云轩身边,她看着李云轩,眼中的爱意刺痛着我的心,我的心就像被无数把刀割着。
如今兰儿的记忆尚未恢复,为了不让她承受真相带来的痛苦,我只能强压下心中的恨意,继续与李云烟上演着夫妻恩爱的戏码。
我不能让兰儿恢复记忆,也不愿她得知真相,因为我知道,那会让她永远活在炼狱之中。
即便我要一人承受着蛊毒发作时如万箭穿心般的疼痛,即便要忍受着无尽的相思之苦……
即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与李云轩相濡以沫、浓情蜜意,即便她已经将我彻底遗忘……
我也心甘情愿。
因为,我爱她,所以我愿意独自背负这一切,只愿她能一生平安喜乐,哪怕这份幸福,再与我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