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柳絮飘过石桥,江玉窈的湖蓝裙裾扫过青苔,镶南珠的绣鞋在桥栏上蹭出细痕。她望着溪水中破碎的倒影,鎏金步摇垂下的珍珠正巧落在眼角,像极了未落的泪。
“玉窈。”江锦昭的皂靴碾碎满地落英,“怎不去曲水流觞?”
江玉窈猛然转身,缠臂金铃撞在石柱上:“大哥哥也瞧见了是不是?”她攥着帕子的指节发白,“四殿下今日连正眼都不肯瞧我,却盯着江颂宜…”
“慎言!”江锦昭按住她颤抖的肩,“颂宜是你姐姐。”
“她才不是我姐姐!”江玉窈甩开他的手,翡翠禁步撞出凌乱声响,“自她回府,祖母把东厢房让给她,母亲将攒了十年的蜀锦全裁成她的衣裳!如今连四殿下也…”她突然哽住,帕子掩住的口中溢出呜咽。
江锦昭望着溪水中游弋的锦鲤。去岁上元节,江玉窈提着琉璃灯在宫墙下等四皇子,冻得指尖通红也不肯走。那时他以为这是两情相悦,如今看来
“玉窈,“他抚过桥栏上的缠枝莲纹,“四皇子既能弃你,来日亦可弃他人。东宫水深,不若另寻良婿。”
“大哥哥要劝我退婚?”江玉窈突然抓住他衣袖,泪眼盈盈如雨中梨花,“你去同颂宜说,让她别跟我抢好不好?我只有四殿下了…”
江锦昭袖中的《策论》硌得掌心发疼。他想起昨日路过演武场,听见江颂宜边射箭边嘀咕“射死渣男“,箭靶上贴着的赫然是四皇子的画像。
“颂宜绝不会与你争。”他抽回衣袖,金线螭纹刮花了江玉窈的护甲,“黎霆贞虽出身寒门,却是白鹭书院头名。去岁殿试若非突发急症…”
“寒门?”江玉窈踉跄后退,绣鞋踩住裙摆,“大哥哥觉得我只配嫁寒门?”她突然扯下腰间双鱼佩,“这是四殿下送我的定情信物!他说过要让我当太子妃!”
玉佩坠入溪水的刹那,江锦昭瞳孔骤缩。那是江家祖传的螭纹玉佩,去年江玉窈生辰时母亲亲手给她戴上的,怎会是四皇子所赠?
“黎霆贞三岁丧父,靠抄书奉养寡母。”江锦昭盯着溪底晃动的玉佩,“去年江南水患,他散尽家财赈灾,连圣上都赞其寒门风骨。”他忽然握住江玉窈的手,“这般人品,岂不比朝三暮四的…”
“够了!”江玉窈甩开他,镶宝护甲在江锦昭手背划出血痕,“大哥哥既觉得寒门好,何不将颂宜许给他?”她盯着兄长骤变的脸色,突然笑出声,“原来你早打算把最好的留给亲妹妹!”
柳絮纷纷扬扬落在江锦昭肩头。他想起去岁深冬,黎霆贞跪在雪地里为灾民求药的模样。那袭洗得发白的青衫,比四皇子华贵的蟒袍更令他动容。
“玉窈,黎公子并非池中物。”他拾起溪边的柳枝,“此人才学胜我十倍,来日必…”
“必怎样?”江玉窈扯断柳枝,“寒门状元最多外放做个七品县令!”她突然逼近江锦昭,“而四殿下是未来天子!只要我诞下皇嗣…”
“江玉窈!”江锦昭厉声喝止,惊飞檐下春燕。他望着妹妹扭曲的面容,忽然想起江颂宜的心声——“江玉窈为当太子妃,不惜给四皇子下蛊”。
暮色染红溪水时,江玉窈拂袖而去,湖蓝裙裾扫落满地残花。江锦昭望着她消失在牡丹丛中的背影,弯腰捞起溪底的双鱼佩。螭纹缝隙里,赫然刻着“辛夷“二字——这是四皇子的表字。
江玉窈早知黎霆贞在寒门学子中有些才名,可那又怎样?不过是个穷酸书生。前些日子俞桓珅还同她说过,黎家住在城西漏雨的破屋里,全家老小就指着他抄书挣几个铜板过活。
这样的门户,哪里配得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