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念看向上首的年轻女子,想不到她居然会替自己解围。
其实哪怕这位贵女不站出来替她言语,呼延吉也有办法解决,江念仍是朝她投去感激的一瞥。
在江念看向朵妲儿的同时,朵妲儿正巧也看向江念,冲她俏皮地眨了眨眼。
江念心里不得不叹一声,这女子当真是嘴儿巧,刚才还娇憨地问什么是“盲龟浮木”,一脸懵然,真当她开解圣太后之时,佛语纶经却信手拈来。
此等意趣妙人,谁能不爱?
正想着,就听高太后说道:“妲儿是朵妃之妹,客居王庭一些时日,随侍我身侧,散心解闷。”说着,对身边的年轻女子说道,“还不去向大王见礼。”
女子一笑,莲步轻移,趋步下阶,走到呼延吉面前,施了一礼,言语轻松:“妾拜见大王。”
呼延吉微微抬手,笑了笑:“妲儿姐姐几时这般讲究礼数了?”
男人的话引得女子掩嘴儿笑起来。
“难得,大王现在称妾身姐姐,从前把妾推到池子里时,可是叫妾身朵蛋儿呢。”
这话说得殿中人又是一阵笑。
呼延吉八岁去的大梁,未去梁之前,常随兄长出庭游玩,五上姓还有各个世家,都是他经常造访之地。
到了那些人家,他从不客气,总要闹出点事来,不是把人家园子烧了,就是把人家主仆闹得被马蜂追蜇,偏偏众人对这小王一句重话说不得,还得把他供着。
背后众人给他取了个诨号,人称京都小魔王。
到了朵家,就追着朵妲儿叫朵蛋儿,回回他一去,不把她逗哭决不罢休,几岁大的小子,最是惹人厌的时候。
朵妲儿的生母气得跟她家老爷哭诉不止,朵尔罕也无法。
有一次,呼延吉随他兄长到朵家,呼延成在前厅议事,他便跑到后园,因天气太热,玩够了,就攀爬到一棵大树上,架坐在树杈间趋阴避阳。
从树隙间见朵妲儿往这边蹦跳而来,最后立在湖边赏鱼。
呼延吉趁她不备,从树枝上摘了一颗果子,对着她的头扔去,结果朵妲儿受了惊,脚下不稳,跌到池子里。
呼延吉见她跌落湖池,知道自己闯了祸,从树上骨碌溜下来,一溜烟跑了。
还好被不远处立着的奴仆及时发现,将朵妲儿捞了上来,差点没淹死。
重提旧事,呼延吉也觉的有些对不住,笑了笑:“那是儿时之事了。”
朵妲儿抿嘴儿笑,又看向他身侧的江念,上上下下好一番打量,眼中尽是笑意,然后拉起江念的手。
“真真是个妙人儿,美人儿姐姐,你年岁几何?”
江念笑道:“今年一过,便二十六了。”
“那我叫姐姐便没叫错。”女子看向上首,对高太后说道,“太后,您看这么个人儿,放在眼前光看着就舒心,以后得让江姐姐常来这里,您瞧着咱们这些乌糟人久了,得看看好的洗洗眼。”
这话说得高太后又是一乐。
呼延吉侧眼看向江念,因有话问她,遂开口道:“若是无事,儿子带人先退下。”
高氏的笑收了收,说道:“大王政务辛苦,无需常往我这里来。”说着顿了一顿,又道,“至于她,我只一句话,你立她为妃可以,但不允许生出孩子来,这已是我最大的容忍。”
呼延吉沉目不答,江念看了他两眼,知道他的倔劲又起来了,只好从后扯了他一下,他才再次开口:“儿子先行告退。”
一句不咸不淡的话把高太后刚压下去的火气又拱了起来,正待要发作,呼延吉已带着江念离开了。
……
江念随呼延吉回了西殿,进到寝屋,她上前替他宽去朝服,如今伺候他的日常起居,已是熟稔。
可今日不知怎的,那衣服上的纽子就像跟她作对似的,解半天解不开。
头顶的视线让她更加焦灼,恨不能将那纽子扯下的好。
“你怎么回事?”男人开口问道。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解不开呢。”
“你少跟我装睡里梦里的,我是问你这个?”
江念吁出一口气,终是把那粒纽子解开了:“我知道你问的什么,那会儿也不好说。”
“那你现在说给我听。”
女人将呼延吉的外衫褪下,挂起,然后走到窗边,往外望了望,那长尾巴的雀儿正在窗外的园子里踱步,两个宫奴在一边给它投食。
呼延吉有些急了,走到她旁边,让她看着自己:“江念,你是不是还打着利用我的主意,才那般轻易提出不要孩子?想着等日后利用完了,找到江轲了,好一走了之?”
他不能不多想,尤其看到她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江念从他手里挣开,他同她想的完全不是一路,遂说道:“我如今连自己都护不住,有什么能力去护一个孩子?时至今日,我能活下来全靠运气,可这样的运气能有几次,我已尝过失去亲人的滋味,再承受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