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多年来每天的黎明,广袤的瀚海大漠最北的村子口,都会出现一个风姿窈窕的女子身影,就像金乌自东而升,雏阳的青光缓缓推开地线上的暗影一样按部就班。
古琴月自百年前收到李天牧带来的庄清云亲笔信后,果断地和应天一起返回天界,再次把家交给上官婷,带着漫天真人玄禺,在这无名的小镇住了下来。百年来,虽然墨奇燕归田都会时不时带着灵药金丹来看她,甚至庄墨琴为她的真情感动,特意下界陪过她几年,但是她的心一直没有归宿,一直游荡在大漠深处,一个她能力无法到达的地方。她做不了什么,甚至也不需要做什么,只有也只要在这里等待,年复一年日复一日,没有汹涌澎湃的热情,没有念念不忘的执着,只有平平淡淡的真意,绵绵不断的长情。
百年时间,沧海桑田,仿佛只有这个小镇,独立于三界之外,停格在了当初的模样。日头照常升起,镇上唯二的早餐铺子,也开始了此起彼伏,你争我夺的叫卖。清晨依稀的人间烟火,就是古琴月回城的信号。再来到村口遥望,就该是暮云合璧,落日黄昏时候了。
又是一天,普通的一天。
转身回头的瞬间,她好像意外看到远处地平线上有个黑点。猛然再转过身去定睛细看,只见那黑点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
那个不算高大的身影,刚刚湿润了她的眼眶,激动的心还来不及呐喊,庄清云一个闪现就站在了她的面前:“不是让你在家等我吗?你个傻瓜!这里风沙多大啊。不怕辛苦啊!”
被他蛮不讲理地一把紧紧抱在怀里,再也忍不住的泪水,冲湿了他胸前的衣襟。没有埋怨,没有发泄,只有倾之不尽的相思,水乳相融的包容,和终于回家的那颗心。他回来了。
“你去的地方很危险吗?怎么不回来报个平安?哪怕差你那个侍卫回来送个信也好啊。”牵着他的手漫步往回走,古琴月满含温情地“责怪”庄清云。
“这里再往北,没多久就出了沙漠,进入雪山极地了。那里有阴山炫光,哪怕金仙修为也难在白日里连续走上三天。天牧兄上次一个来回,就要近两年时光。而且即便是混元修为的他,消耗也不小,因此我们商量,每百年由他和翦之兄轮流出来送一次信。”
“我去过那里附近。天上的炫光太厉害了。还只是边缘区域,我就连一个时辰都待不下去。所以,我也努力服药修行了百年。心想等我也有了金仙修为,说不定就可以进山找你了。”
本想说她没有地图,怎么可能在那么大的阴山山脉里面找到自己,庄清云转念还是夸奖了她的修为进步,问起了家中众人的情况。
从漫天复苏,墨奇出使星落,讲到朱琳第一次在国子监考童生失败和裴守约转考明经科中第,才提起庄墨琴时候,两人已经牵着手情意绵绵地走了大半天,从小镇来到了布静姚远的千牛卫大营。
刚进营门,发现每个千牛卫的左臂上,都缠着悼念亡者的麻布条,庄清云心中顿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才被慈眉善目的漫天走出营帐迎接他的喜悦刚刚冲散了心头的乌云,他又在恭恭敬敬向他行礼的布静姚远脸上看到了阴霾。
“发生什么了?为什么所有人都带着孝?”亲热地抓着漫天的手臂的他心生疑惑。
“药师圣君,他老人家,在八年前,仙逝了。天尊为他废朝七日,举国悼念一年,全军守孝三载。阿史那将军说您是他的嫡传爱徒,让我们以及冥东大营全体官兵,为他老人家戴孝等您归来。”布静行完礼,不敢起身,满含悲痛地回答。
哑然失声,失魂落魄的庄清云被古琴月搀扶着才坐了下去,思绪中一会是卫公对自己谆谆教诲的样子,一会是阴山狼峰铁崖,一会想起为何古琴月百年相逢后克制的情感,一会又是当年阿史那申和他一起在营帐中玩笑,远出月光石下药师朦胧的残影。。。。。。
“布静。准备好仪仗,即刻出发冥东大营。”沉默了半晌,他用几近冷酷的语调开始下令。
“姚远。你去都护府通知东极真君,请他准备好都护府未来三百年的计划来大营见我。我在大营等他。”
庄清云雷厉风行地安排好了行程,再次陷入沉默,直到冥东大营,见到阿史那申和先一步他们抵达的都护府检校都护汪龙士。
“申老,大师兄。我刚刚得知卫公过世的噩耗,心绪不宁无法再继续巡视冥东。请二位来就是想商议一下,和我一起返京面圣的事。这里的情况,就麻烦二位代我,亲自禀告天尊天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