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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022(1/2)

陆兮何俯瞰遥对的堂皇宅邸,琉璃色的眸子暗浪滔天,挎弓立在屋脊,待一簇幽蓝色的烟火于夜空炸开,陆兮何自身后抽出一支羽箭,箭头处包裹着一团浸透油脂的麻布,引火点燃,搭弓拉满,眯眼瞄准对面那间早早吹灯的堂屋。

嗖——的一声,箭羽绞辗着夜间冷气,直逼那扇紧掩的门扉,须臾,麻布箭头堕入倚墙堆积的草垛,顷刻间,大火顺风燃起,一时火光冲天,熊熊不止。

陆兮何从屋脊轻身跃下,走到那栋烟气弥漫的宅邸门前,倏忽之间,四下蹿出几道黑影凑至陆兮何身旁,其中一位个子稍高的黑衣人递给陆兮何一副羊皮纸卷,“这是近日搜集的知府罪行,人证物证已按照您的吩咐,连夜送回了王府。”

陆兮何接过,借掩天的火光摊开。目之所及,尽是罪行昭昭。

淮下三城知府,许庭山,就任此处十余载,单就淮下赈灾一事便贪污十万两,除此之外,勾结商贾,欺压百姓,强占良田,颠倒黑白,错判误判之案不下三十件,再加上这厮只手遮天,以致当地百姓有苦无处诉,有冤无处申。

逐行扫过,陆兮何面色愈发凝重,咬牙冷声斥道:“这狗官简直是无法无天!”迅速镇定后,朝身侧其余三名黑衣人问道:“家眷可都安置妥当?”

“回王妃,许庭山家中所有未参与贪污作案的家眷,全数被打晕拉出了火场,每人身边也都留了部分银钱,足够其谋生。”

陆兮何满意颔首,将羊皮纸卷塞入怀中,吩咐道:“许庭山已倒,这淮下三城的粮行便无靠山,待明日天水城放粮之后,你们便提着那两名粮行管事的人去周边二城,逼他们将粮库打开,分发当地百姓,我们带来的粮食,就先囤在城外据点,以作补给。

至于兴修水利一事,你们暗中去办。许庭山贪污的脏银并非小数,你们就将其当做本金,到各处进购石料,尔后小规模招募壮丁,在临近田地和河流处修建水库,以备灾年。切记,此事动作一定要小,莫要被朝廷盯上。”

虽说眼下流民四起,但流出百姓依旧是冰山一角,大多数人仍心系故土,不舍迁出,可淮下三城常年旱灾,长此以往并不是办法,得需兴修水利、方能根治。若是寄期于朝廷拨款,经过层层克扣,不知道又要扒几层皮。左右许庭山的银子不干净,用在此处也未尝不可。

四名黑衣人得令之后迅速闪离。此时,整个许宅已是火中焦木,浓烟弥漫,燎天的火势惊动了四周邻里,陆兮何不便久留,遂亦匆匆抽身。

……

次日一早,知府许庭山因家中意外失火而被烧死的消息,便插翅一般飞遍了整个天水城,黎黎百姓虽嘴上惋惜,但心里无一不乐开了花,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许庭山这狗官给盼死了。

粮行管事的中年男子及其老父听闻许庭山的死讯,登即便腿软委地,最后还是被陆兮何的人架到城门口的。

巳时三刻,锣鼓敲定,整个天水城的百姓都聚集至城门,挎篮执袋,列队领粮。原本干涸幽暗的眸子齐齐汪了层金光,相互对望间全是大难不死的欣喜。

便在此时,人群中忽然炸出一声惊呼,赚足了百姓视听。

“是麒麟翠玉牌!”

麒麟,是大齐顾氏宗族的图腾,而麒麟翠玉牌乃是出入临安王府的通行证,凡执有此物者,皆为临安王顾蘅的亲信、亦或心腹,此事人尽皆知。

而中间那位派粮使官腰间的玉牌,乃是陆兮何所赠,目的就是在状似无意间“暴露”身份,以增强顾蘅在淮下三大灾城的威信。

与其刻意宣扬,不如口耳相传。

不出陆兮何所料,经此高呼之后,人群便好似油入热锅,刺啦啦炸开一片,熙熙攘攘中尽显千姿百态,有人向天合掌朝拜;有人真挚的亮声歌颂;更有甚者,朝西北跪地,山呼叩首,皆感念顾蘅之恩。

但逢人笑,必有人哭。

此刻的城门口有多壮观,街角的巷陌便有多凄凉。

一块破草席裹着一具凉尸,横放在墙根,其上伏着位粉衣小孩,旁边还跪了一位衣着破烂的少年,草席端部放着碗早就凉透的稀米粥。

“阿奶!你怎么不说话?阿奶,你快起来啊!”粉衣小孩不住地摇晃草席里的尸体,哭喊不休。

待陆兮何察觉赶过去,粉衣小孩已然哭晕,此刻正倒在少年怀里。

少年看着地上映出的人影,伸手挡着阳光眯眼瞧了瞧,见是陆兮何,遂强压心中悲怆,礼貌的颔首行了草礼。

陆兮何垂眸觑向那卷裹紧的草席,蹙眉小声道:“这是……”

温兆月伸手轻捂着王铮的耳朵,压低声音,苦笑道:“那是阿铮的奶奶,七天没吃饭了,昨儿个就快熬不住了,我原本想抢点粮食垫肚,不过还是晚了一步,待我熬好米汤送来,她就已经没气了。”

话音倏落,怀里的人冷不丁颤抖了两下,兴许是伤心过度,梦里也不安生。温兆月轻抚了两下王铮的后背,嘴里一直喃喃的哄着。

陆兮何搓了搓鼻子,“他爹娘呢?”

温兆月摇摇头,抬眼间,双眸划过一丝绝望,语气半死不活,“五年前去西北贩货,路上被土匪劫道,虽然捡了条命,但双双残废,吃喝拉撒都得有人照看,修养两年后,又赶上旱灾,为了不拖累阿铮和他奶奶,夫妻二人便自裁了。”

陆兮何面色黯然,回身遥望着那些乐呵呵孤身排队领粮的半大小孩,鼻子很不争气的酸成了醋罐,深抽了两下鼻息,回头道:“你二人可还有亲故?”

兴许是过于失落,温兆月的叙述语调一马平川,恰似酸秀才在死板念书,毫无起伏,“饿死的饿死,活着的也大都为了生计,卖身为奴,失了联系。”

两个毛孩子乳臭未干,无亲无故,谋生怕都是个问题,思及此,陆兮何追问道:“那你们今后打算如何?”

温兆月的小虎牙又搭上了下唇,硌出两个血印,目光空洞的朝天翻了翻眼皮,似是做了某个他曾觉得难以启齿的决定,“我二人手无缚鸡之力,除了沿街乞讨,还能如何?”说罢,自嘲般闷笑了两声,垂头拨弄着王铮泛黄的小辫子。他的手很纤长,纵使泥垢斑斑,也难掩原本雪白的肤色,原应是极好看的,只是如今瘦的有些变形罢了。

乞讨二字,犹如两块浑身刺锥的千斤重石,接连滚进陆兮何的心里,往昔沿街乞讨、受人白眼、遭野狗欺凌的场面瞬间填满脑海,浑身不禁瑟缩了两下,回神强行干笑道:“算了吧,路边的野狗很凶的,”半蹲下身子,“临安王府缺两个书童,你们要是没什么去处,不妨考虑一下。”

闻此,温兆月原本脏兮兮的脸上绽出三分惊喜,原本空洞杳无所依的眼神仿佛一下子找到了焦点,亮晶晶的,就连那头蓬乱的头发,也因这陡变的神色平添几分活力,浑身的破衣烂衫亦随之鸡犬升天,“我们真的可以去临安王府?”

“临安王”三字被温兆月咬的很重,临近在碎裂的边缘,于他而言,陆兮何方才提出的安置决策最吸引人的,便是这三个字了。不管日后如何,他都想去看看这个救民水火的临安王究竟是何许人也。

有人说他狠,有人道他恶,但能背井离乡、征战西北、甚至保家卫国之际还对他们这些平头百姓念念不忘的人,温兆月相信,纵使他真的恶,真的狠,也必是情有可原、事出有因。

陆兮何淡淡的嗯了一声,将王铮打横抱起,朝拍土起身的温兆月弯眼笑道:“先随我回客栈吧,不出意外,明日便回连云京。”

此一笑,如春风过境,卷去了温兆月心头积埋的浮土。琉璃色的瞳仁里倒映着他脏兮兮的模样,很狼狈,这幅模样,温兆月在许多人眼中都见到过,每次与人对视,四下而起的卑微感便犹如泥沼逐渐将他包围、封死,直至透不过气。

可从陆兮何的眼中,他竟然觉得自己这幅样子有点……可爱……

此念甫出,温兆月的瞳孔瞬张,恰似一汪幽谭。他的意识也仿若江水汇流,一同纳入了陆兮何那对儿琉璃色的瞳仁。

刹那,温兆月愣怔在原地,他从未见过展颜一笑能让人如此安心之人,仿佛只要跟着她,便是一路暖阳傍身,让人不自觉的想去依赖……

安置好二人,陆兮何便差人敛了王铮阿奶的尸身,尔后快马加鞭去了临近受灾的两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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