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领我回家，还给了我两块肉饼。”李大平记得清楚，反驳道：“这又不是小事，外面拍花子那么多，我又傻，那时候万一被拍走了也没人找我。前几天鹤塘就丢了个孩子，听说官府到现在都没点头绪……”</p>

李财主本是带着浅笑听李大平唠叨，突然笑意消散皱眉问道：“鹤塘也丢孩子了？”</p>

李大平点点头，不明白老爷为什么要用也。李家人一直都平平安安，日子过得风平浪静。</p>

直到洗漱过后关门睡觉，李财主的眉头一直皱着，洗脚之前，又突然跑到账房拿账本回来看。</p>

“今夜莫要看账本了，年纪大了眼睛又不好。”李大平叮嘱道。李财主经常看账本，看的时候脸色总是不对头，李大平此次也未多想。</p>

“胆子越来越大了，连我也敢管。”看着大平眼里的固执，李财主勉强挤出一个笑，“我明早起来再看，行了吧。”</p>

李大平回房睡觉，不知怎么心中惶恐不安，翻来覆去熬过一夜，见天色大亮才敢去敲老爷的房门。敲了半天无人应声，李大平心中一慌，一脚踹开门，却只见地上躺着一具早已没了呼吸的尸体。</p>

桌上的账本吸引了李大平的注意，李财主教过他识些字，他看到账本摊开的那页是李家在鹤塘的一家米店的记账，二少爷前些日子还去鹤塘查看那家店铺。</p>

寂静的深夜，回想起昨日与老爷的谈话和老爷的异常，李大平一个可怕的念头在头脑中挣扎，他拿着树枝在地上比划，他所听说丢孩子的地方，鹤塘、雾海、宜和这几个镇子或者不远处都有李家的店铺，二少爷常年出门，他真的只是看铺子吗？怎么可能这么巧呢？</p>

李财主死了，没有一个儿子为他伤心，李大平看着那对势同水火的兄弟恨不得他们一同去死，这个懦弱了十几年的孩子心底第一次生出如此强烈的恨意。</p>

然而，官差问话时，李大平脑中闪现老爷慈祥的笑和那具冰冷的棺材，他压下心虚，声音平稳道：“我不知道，老爷没什么不正常，他身体不舒服很多年了，是病死的。”</p>

案子审完后，朱寿昌看云觉得云美，赏花觉得花香，心里像是卸下一块大石头，浑身舒爽。</p>

“借着查看店铺的理由留在当地，拐完人后往地窖或者哪个隐蔽的地方一藏，风声过了再随货物一块运走。这李善，真是胆大包天死不足惜。”张络气道。</p>

张络跟在朱寿昌身后仍是不解道：“朱弟，你怎么有胆子搜那李善的马车和铺子，居然真能查出绳索和地窖，你是不是在他身边安了内奸？”</p>

“非也非也，全凭运气。”朱寿昌伸个懒腰，声音也懒洋洋的，“我只是在赌他回来的这几天被他那个哥哥缠的无暇分身，那拐来的孩子还没来得及被卖掉罢了。看他那几个随从在哪儿，我便去探一探。”</p>

“蒙的？！”张络还真被朱寿昌那份处变不惊的淡定自若骗过去了，摇摇头，果然是人不可貌相。</p>

“连和乞儿做戏假装抓贼搜查马车和店铺这一招都能使出来，朱弟，我果然看错你了。”张络捂着胸口像是受了什么打击一样，“脑子里主意蔫坏蔫坏的，长得还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啧啧，你个芝麻馅的白皮汤圆。”</p>

朱寿昌脸色一冷，连声音也是冷冷的，带着一股威严和恐吓道：“黑心也就罢了，不许说我胖！”</p>

见朱弟果真生气了，张络鼓着脸，“不说便不说，你这么吓人做什么。”</p>

朱寿昌想着母亲给他出的又馊又好使的破点子，低声感慨道：“果然姜还是老的辣。”</p>

没听清朱寿昌说的是什么，张络斜着眼瞅他，你个芝麻掺姜馅的汤圆，心里坏得很。</p>

半月后的早晨，奚桐和獬獬在集市上买菜，看见一群官差押着犯人们朝出城的方向离去。</p>

四周有人指指点点，半个月来，李善拐卖二十多名孩童的事情传遍城镇，曾经的热闹的李家庄子变得沉默，压抑。</p>

“听说李大平还在牢里？”奚桐问道。李善被判死刑，而他的亲人，包括与他争斗数年的大哥，不过八岁的儿子，一家人都要被流放千里，终身都没有回来的机会。</p>

“他又没犯什么事，最多关一阵子就放出来了。夫人，你说他那天到底是傻被套出话来，还是看出咱们不一样，主动说出来呀？”獬獬道。</p>

奚桐道：“你才傻。”看着獬獬有些委屈，不由解释一番，“这两样有什么区别？到底是要瞒着还是揭出来，恐怕连死去的李财主自己都想不明白。让他在里面待一阵子也好，清静清静，那娃儿怪可怜的。”</p>

“做错了事总要受罚的，一切都有因果。”獬獬难得感叹。</p>

“或许在李财主因发现自己儿子的恶行而死的时候，老天对李家的惩罚就已经开始了。事情过去就过去了，人总是要向前看的。”奚桐提着菜篮子说道。</p>

“哦。那咱们今儿个吃什么？”獬獬看着两边的菜，问道。看热闹是一时的，官差走过，街道立时恢复了吆喝叫卖。</p>

奚桐想了想，“中午来条鱼，炒盘白菜。晚上嘛，昌儿办案累得慌，吃点汤圆补补脑。”</p>

獬獬看着手里一包新买的芝麻：“……”教授自己黑心，就想把儿子染成黑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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