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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149归梦难成28(2/2)

李覃,她终归是姓李。

李覃见她不说话,往前走了几步,将两张画像摊开在昭之眼前。

她的画工一点不比专业画人像的师傅差,把绿杞画的栩栩如生,昭之的瞳孔剧烈的收缩着,整个人像是被雷击中了一般。

李覃慢慢将画像卷起来,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我把画像送到刑部,老爷就有救了。”

昭之举起沉重的手,拉住李覃的胳膊,冰冷的体温隔着衣袖传到李覃心里。

昭之艰难开口,“别这样,我们还有其他办法的。”

声音里夹杂着几分哀求,那是真真切切的难以割舍,让人无法不为之动容。

可墨家那一大家子人,老的,小的,还有依靠墨家而生的李氏。宁国公一旦出事,这个家族和家族背后的一切,全都会轰然倒塌,她只是墨家底下一颗寻求庇护的卵,从一开始,她就没的选。

李覃移开目光,看着昭之身后幽冷的朱门,冷声道,“现在人家踩到我们头上来了,用这么卑鄙的手段,我这样做,不过自保而已。”

“别这样,覃姐,给我一点时间,我再想想办法,好吗?”

她像是被人逼到绝境,手上明明什么筹码都没有,却还妄想着绝地反弹的囚徒。

孟琮沅不肯见她,在他心里从来就只有江山,踩着累累白骨,也要一步一步往上走。再往前一点,墨氏满门,在他的脚下,马上就要碾碎成泥了。

李覃艰难的推开昭之的手,心里堵得慌,当年李氏没了家产,也不曾这般的难受。

她缓缓说道,“你有什么办法呢,你是能让柳邕活过来,还是去劫狱,老爷一旦出事,对墨氏,李氏,会怎样,不用我说你都知道。”

“求,求求你,给我一点时间好吗,我们一定能想到办法的。”

昭之眸中闪动着微弱的光芒,浑身一阵阵的发冷,四肢无力,浓重的绝望缠绕着她,越裹越紧,动弹不得。

绿杞曾经去过皇宫,有人记得她的脸,一旦和柳邕查的案子联系起来,很快就会知道崤函山里的一切,到那时候,孟琮沅将被永远的钉上历史,声名尽毁,成整个靖国的罪人。

“顾昭之,我很抱歉,可我毕竟姓李,我身后有族人,肩上有使命,这些让我没得选。”

李覃微微笑了一下,那个笑容收得很快,显得十分悲伤。

最后,李覃抬脚走向与她相反的方向,周遭一个人也没有,门灯把她的影子拖得蜿蜒曲折。

昭之望着她的背影,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跟了上去。

李覃听到脚步,还没来得及转过头,只觉后颈传来一阵劲风,还没回过神又是一阵剧烈的疼痛。然后她眼前一黑,无力的瘫软在昭之怀里。

昭之浑身不住颤抖,那剧烈的一击,仿佛打碎了她的心。

***

这一夜,景华殿的大门始终没再关上,彻骨的飓风从四面八方涌动而来,室内书画死散飞走,帷幔飘荡起来,又落下,又飘荡起来,又落下。

一盏盏灯都被风吹灭了,屋子陷入亘古的黑暗,后半夜下起了暴雨,昭之在床边坐了很久,李覃就躺在她背后,她明明该想办法的,可整个人连着脑壳都仿佛僵硬了,只有冷气一口一口吸入,然后吐出来还是冷气。

昭之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直到天色一点一点恢复亮堂,室外仍旧暴雨如注,一整夜过去了,她还是一个无能为力的废物,谁都保护不了。

床上的人微微动了动,睁开眼睛,躺了许久,才道,“顾昭之,你昨晚对我干了什么?”

昭之瑟缩了一下,说不出话来,胸口压着剧烈跳动的那一颗心,每一下都把她拖入无底的深渊。

李覃坐起身来,揉了揉后颈,目光开始四处搜寻,从胸口摸出那两幅画。

然后李覃的目光又转向昭之,碧绿的发簪大概是抱她的时候落在床上了,头发凌乱的披在背后,像是一只瑟瑟发抖的无主幽魂。

“你还是离开他吧,离开他你也没什么损失,不是吗?”

“从今往后,你想做什么,我都陪着你,去哪里都行。”

“还有我们少爷,他也愿意。”

“反正那位也不稀罕你,去哪里不都一样吗?”

昭之还是一动不动,一句话也不说,暴裂的雨幕冲击着人的耳膜,李覃的话也显得似远非近,缥缈虚无。

从崤函山第一具尸体冲出来起,这个巨大而丑陋的骗局就一点点的从地底被翻出来,暴露在世人眼前。柳邕和墨晖追着尸体,找到万人坑,找出了私底下的金矿,顺着金矿快要找出主人的时候,被人设计杀人灭口了。

出现在现场的钱庄老板,还有易容的绿杞,偏偏那般凑巧的出现在她面前,偏偏也让李覃识破了。

她本想证明不是他,她多么希望不是他,可那些金光闪闪的黄金,那两张不容置疑的画像,铁一般的事实像一根根钢钉,狠狠的穿过她的脑袋,钉在她的心上,钉得她生死不能。

最后,李覃从床上爬下来,看了她一眼,取出伞往外走,她的脚步是那么的沉重。

昭之再也没有力气站起来,和她郑重的道别一声。

后来,昭之想钟情于一人,把心交到那人手上,这一切的开端和根源或许本就是罪恶。

以至于,会放弃原则和尊严去拼命的追逐那人的身影,追到后来其实早就迷失了她原有人生的方向,只有那一股执念支撑着她。

等看到面目全非、充满罪恶的孟琮沅后,出于惯性,抑或盲目的心动,明知道这人手上握着无数条敌人的,政敌的,追随者的,靖国内部千千万万条无辜人的性命,周身布满了血淋淋洗都洗不干净的罪恶,还是要这样身不由己的护着他,爱着他。

以至于连爱着他的自己,都是这般的,面目可憎。

李覃还没走出昭之寝殿的门口,就被孟琮沅一剑毙命,她甚至没来得及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你……”

昭之隐约听到这样一声,然后就是利刃划过喉咙的声音,血腥气息还没涌入鼻腔,又是雨伞啪嗒落在地上的声音,然后才是李覃轰然倒地的声音。

隔着屏风,隔断,帷幔,昭之站不起来,只能笨拙的扶着床,扶着桌子,扶着椅子,扶着屏风,缓缓的挪过去。

李覃眼睛瞪得老大,眼睛里迸射出刻骨的仇恨,就这样直勾勾的看着昭之,鲜血从她的脖子流出来,流到乌黑的地砖上,两幅画和雨伞滚到一旁,沾了湿淋淋的鲜血。

昭之全身抑制不住的发抖,身体渐渐滑落在地上,蹲坐在冰凉的地面上。探手过去,脉搏一点都寻不着了,死得透透的。

她暗地里咒骂了一声,这个该死的噩梦,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这个夏天还没过完,到底还要死多少人。

“宁国公,昨夜畏罪自杀了。”

这是昭之流产后,孟琮沅对她说的第一句话,犹如业火过境,烈焰灼烧,将她破碎的心,一点一点烧成了灰烬。

昭之甚至来不及抱一下尸骨未寒的李覃,就冲入了雨幕。

宁国公是上吊死的,死相极其恐怖,昭之抱着他的尸骨,一滴泪都流不出来,心里还压着宁国府一大家子人,有与他琴瑟和鸣的宁夫人,还有病得糊里糊涂的宁家奶奶,还有那个远在千里浴血奋战,走得时候还神采飞扬,意气风发的男子。

刑部的薛止小心翼翼跟在她身后,面有戚戚之色,心里震惊不已。

真是让人难以置信,眼前这个披头散发,衣服皱皱巴巴贴在身上仿佛还沾着几丝血迹,浑身湿淋淋像是从阴间黄泉渡里爬出来的女鬼,居然是淮王妃,

昭之抹了一把面上的水,目光游离了好久,才镇定下来。

这种时候再去纠结他是怎么死的,就太愚蠢了,还活着的人,才最重要。

“宁国公的遗体,派人好好收敛,我会派人过来接的。”

薛止受不了她冷冰冰的眼神,低下头,小心答了一声,“是。”

昭之深深的看了薛止一眼,走出了刑部大牢,素日里阴湿幽暗的刑部大牢此刻不及她浑身透出气息的万分之一恐怖,她经过一间间牢房,就连平日喜欢疯言疯语的犯人都感受到这股危险的气息,一个个瑟缩在角落里,看都不敢看她一眼。

小红马在雨幕里跑得飞快,简直可说是横冲直撞,索性这样大的雨,路上空旷无人,奔到宁国府,昭之拧了一把头发,又拧了一把衣袍,这才往里头走。

李希坐在正厅,身体僵硬笔直,半晌才看到昭之,双目无神,表情茫然,陡然看到昭之,激动得站了起来,嘴唇动了半天,目光又变得灰暗。

“夫人,夫人她,”

“甄姨怎么了?”

昭之浑身都麻了,也感觉不到痛,有一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执着,只是极具耐心的等着李希说下去。

“夫人没了。”

天早就塌了,昭之用力掐了一下手,消息传得太快了,太快了。

手上掐得剧痛无比,神识才恢复了一些清明,昭之沉声道,“派人去……”

“老夫人,老夫人,她不好了……”

侍女冲进来的时候,昭之麻木的站起来,往老夫人的房间走,李希麻木的跟在她身后。

瓢泼的雨不断下着,天像是被什么压住了,始终黑沉沉的,约摸是再也不会亮堂了。

他们进到老夫人寝殿的时候,老夫人已经彻底的闭上了眼睛。

墨家三口人,只有她的死相,算是最温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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