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三四天各路亲戚朋友和公安的搜寻,仍然还没找到两人的下落。唯一的线索是和他俩开始在一起玩的陈斌说的:他说他们开始是在十一街坊里玩捉迷藏。然后陈斌的哥来找他,因为他父母留了字条让去(拿粮票)换一袋米,他就告别伙伴先回去了。临走时,他听见王安林对刘建毅说:
“我知道有个地方很神秘的,咱俩去探险吧?”
他很想知道王安林说的神秘地方是哪里,可是他哥拽着他走了。陈斌边走边冲王安林喊:“明儿带我也去!”
王安林冲他挥挥手,回应说:“好的,我俩先去探探路!”
警察由此猜测这俩孩子会不会是钻到了附近山上哪个洞里。要知道,这一地区是颇为典型的喀斯特地貌,溶洞众多,甚至厂子有很大一部分生产设备就设置在经过人工改造的几个巨大洞窟之中。而且,以往也出过小孩子跑入野洞里迷路、受伤甚至死亡的事情。
但是之后对附近山上和几条山谷的排查,并没有找到任何有人进洞的迹象(以前出过事儿后,这附近的洞口都加了铁门并挂了大锁),大家只能猜测他们跑进了哪个不为人知的洞里。
当所有人都几乎放弃希望时,刘建刚记得,应该是建毅和安林失踪的第十二或者第十三天,那天他放学回来,还是像以往做上饭,当他回过头来,却看见建毅悄无声息地站在家门口,眼光呆滞地看着屋中。
他父母回来时,发现和之前刘建刚一样,他们无论怎么呼喊,建毅都痴痴呆呆地毫无反应。送到医院检查时,医生说他身体严重虚弱,精神也似乎受了极大的刺激。安林的父母和警察也来了,一样没法能让他说话,从而得知安林的下落。
建刚和父母轮流陪了几个晚上,他兄弟建毅一直就睁着眼睛,不吃不喝,也不睡觉。终于,在一周多之后,建毅开始偶尔说话了——确切地讲,是一些惊恐的喊叫和哀鸣,中间交织着“快跑啊!”“救命!”一类的话语。
父母们和警察都因此猜测建毅大约看见了安林的死亡,因此受到了过大的刺激。他们试图唤起他的记忆,好知道安林失踪在哪里。然而每当他们快要让建毅说出点什么的时候,他就抱着头哀嚎起来。
“这孩子完全傻了。”建刚记得有个警察说道。而可怜的建毅,在住了一个多月,身体上的伤痕和虚弱似乎都好得差不多的时候,突然毫无征兆地撒手人寰。那天晚上建刚在家里做了那个毫无征兆的噩梦,而之后就得到了他兄弟离世的消息。
这之后剩下的八十年代,一家人几乎是在愁云惨雾里悲哀地度过。建刚还记得,他母亲几乎不再收拾屋子,每次给他拿更换的衣物,老是拿出不合身的旧衣服;他父亲则是几乎天天夜班工作,等他回家时,和母亲也几乎不说话,只是蒙头大睡。
这日子直到九十年代才恢复了转机,厂里几乎发不出工资,人人都心惊胆战,担心自己被划到下岗的队列里。而他父母却在这时恢复了活力,努力想改善自己的生活。他父亲干脆直接申请了停薪留职,跑到深圳去打工,就这样支持他在九四年考上了帝都的大学,从此后基本离开了家乡。
刘建刚想着这些伤心或者快乐的过往,不觉车子已经到了机场。他拖着行李,就继续想着,步入了候机大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