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老爷清了清嗓子，“吃饭去，吃饭，孩子都饿了。”

几人入了座，早膳是厨房做的七菜一汤，何夫人往佘小时碗里夹肉，“多吃点，丫头，明儿在世的时候就时常念叨你，如今你过来了，在家里好好的，明儿泉下有知，也会高兴。”

佘小时说：“娘，我昨夜梦见夫君了。”

两人一怔，何老爷叹了一声，“他回来见见你也算那小兔崽子有心。”

何夫人眼里生了点水光，悄悄抹了抹，“吃饭，吃饭。”

佘小时吃完饭，对着两人说：“爹爹，娘亲，我要出门一趟。”

何夫人问道：“是去哪里？让如仪和冀光跟着你，冀光会驾马车，你们也方便些。”

佘小时点了点头，“我出去买些东西，最晚下午就能回来。”

何夫人点点头，往她手里塞了个荷包，“家里有钱，出门别省着，喜欢什么就买。”

佘小时有银子，却推脱不得，只得接了东西，“谢谢娘。”

佘小时见到了冀光，正是昨日带着灵牌来迎亲的那个黑衣小厮，他本是何燕明的贴身小厮，主子逝世，就被分去了别处，闲了下来。

“少夫人请上车。”

佘小时让他去备一把斧子来，随即钻进车厢，让冀光带她去南郊的竹林里。

佘小时挑了一块背阴的林子，挑中了一颗竹，让冀光把斧子递来。

冀光拿了东西上前，“少夫人，放着我来吧。”

佘小时摇了摇头，接过了斧头，何燕明要的东西必须只能由她经手，她是合了生辰八字的人，不会对何燕明的残魂造成伤害。

佘小时抡起了斧子，一斧一斧下去，砍下了竹子，将多余的枝叶剔干净，绑到了马车上带回去。

车马入了城，佘小时又带着如仪去了屠宰场，收了两张黑驴皮子回去，将许多浆糊纱线都买齐了。

到家时已经是晚上，今夜十三，天气晴，地上有白茫茫的月光洒下来。

佘小时吃过晚饭，在院子里点了灯，把沉重的黑驴皮洗干净，撑开来用月光晒。

如仪想来帮她，佘小时不让她插手，只得将地上的狼藉扫干净了，给她做些端水扫洒的活，“少夫人，这样晒不干的。”

佘小时就着灯火细细将驴皮打理干净，“那就多晒两天，不能见光，要在天亮之前收进屋来。”

佘小时花了两天时间，将竹子也一一劈出来，一并放在月光下晒。

如仪劝不动，事情惊到了何夫人耳边去，半夜过来一看，果然就见佘小时还在院子里忙活，连忙走上前来道：“你这丫头，大晚上不睡觉，在这里劈柴火呢！”

佘小时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把散碎的竹子都收到了一边，免得绊到她，“娘，我替夫君做把伞。”

何夫人气得要敲她的脑袋，“我说你白天怎么吃个饭也喊困，那小兔崽子要什么伞，我让人给他烧个十把八把过去。”

佘小时说：“夫君要我给他做。”

何夫人“嘿”了一声，“你说他回来给你托梦，是指使你干这个？”

佘小时点了点头，“夫君用得着，只能用我给他做的。娘，夜深了，你快回去休息。”

何夫人还欲再说，何老爷已经站在院子口朝她招手，“回来吧，孩子想做点事，你就让她去做，如仪看着呢，不会累着她。”

何夫人嘟囔了两句，“大晚上的也不嫌冷，等白天再弄，伤眼睛。”

佘小时笑了笑，“娘，得晚上做。”

何老爷说：“那就多点几盏灯，咱们不省那点油钱。”

如仪让人又点了五六盏出来，将廊上的灯笼也全部点亮了，一时间灯火幢幢，恍如白昼。

何老爷把人带走了，何夫人临走前道：“白天就别来请安了，让如仪把饭送到屋里吃，你自己多睡会儿。”

佘小时低头整理竹片，“知道了，娘。”

两张黑驴皮晒了两个月，这才风干成了薄薄的一层。

佘小时将东西搬出屋子去，竹子砍了一根又一根，试断了好些，这才选出了中意的足够坚韧的竹子做成伞骨。

佘小时两只手掌上伤痕累累，皆是劈竹钻孔时留下的，用线一根根缠紧了，才将黑驴皮子缝上去，修好边角，定了形，轻轻放在月亮底下晒。

佘小时抬起头，已经入了冬，今夜是十五，月亮很圆，月华如水，静悄悄落在面前那把漆黑幽亮的驴皮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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