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成月还没从断手的冲击中反应过来,身体忽又受到一个无比的冲击力,他随着那股冲击往前一倾,几把□□的枪头刺穿了他的身体,露出染血的枪尖来,再缓缓被从他身体里抽出去,只留下凉飕飕的血窟窿。
耳边依稀还能听见一群人喊打喊杀的声音。
一切发生得太快,他却连惨叫一声都未能做到。
替他惨叫出声的,是本就灭顶的剧痛被数倍放大反噬的李云珩,要害之处接连涌来的剧痛,让他意识到,他最恐惧的事,正在发生……
“成月,成月……哈啊……”李云珩带着哭腔唤着他的名字,痛觉带来的迟钝消退少许,他便艰难翻身,再顾忌不了形象地手脚并用狼狈在地上朝前爬着,眼前一片模糊,世界忽明忽暗,他涕泪俱下地在晕厥和清醒间来回挣扎。
江成月短时间内遭受如此重创,命在旦夕,但他此刻毕竟濒死,尚未断气,灵力还可在他周身流转,他还有能力将墨龙召回。墨龙受他之召,仅剩的左手很快触到墨龙那熟悉的生铁触感。他费尽心力守了这些年的人们,仅在几句挑拨之下便可将刀尖调转向他,说他心中此刻对这些恩将仇报的村民完全无怨无恨是不可能的,濒死的暴怒几乎将他的理智烧尽,心中陡然升起一阵戾气:既然无论怎么做都摆脱不了身为邪祟的命运,那便当个邪祟到底,最后爆发开的灵力驱纵墨龙,他只消一击便可将身边这些凡人诛杀殆尽,一个不留!
眼前一张张都是他熟悉的面孔,脸上惊恐扭曲满是杀意的神情却是他未曾经历过的陌生。
“你们——”全都去死!他举手,一把挥下,墨龙急窜而出。
他身为鬼王,这才是鬼王该有的手笔,既然罪孽不可消,那便也不在乎更多一点了!就是死,也该拉这些无知的蠢货陪葬!
“啊啊啊——”墨龙化作鱼型,伴随着惨叫声,如同一条怒龙绕着江成月飞了一圈,顷刻周边村民齐刷刷倒了一片,众人惊恐着四下逃窜,墨龙不依不饶追了上去,江成月双目赤红,只觉得酣畅淋漓,他甚至有一种终于找回自我的释然和痛快。他盯着肆无忌惮杀戮着的墨龙,忽然瞳孔骤缩:墨龙飞了一圈,终于朝着稗儿娘那边飞去,稗儿娘一手抱着稗儿的尸身,一手将吓得惊声尖叫的稗儿妹妹搂进怀里,母女二人抱头瑟瑟发抖。
江成月一怔,墨龙又重新凝聚成一把铁剑悬在稗儿母女面前,簌簌颤动。心头的暴戾顿时消散,他仿佛这时才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刚刚都做了什么,有些茫然地盯着地上躺着的十几具尸身。
江成月足足愣了半晌,眼前一阵一阵发黑,他将将凭借着最后一丝力气将墨龙召回,背后一道疾风朝他飞来,“噗嗤”一声,一阵胀痛,身体随之一倾,侧躺在了地上。
阿牛爹持了把耙地用的铁耙,趁那位鬼王愣神的功夫,不要命地摸到他身后,终于一铁耙将他撂倒了。铁耙的齿一半卡在他脑袋里,一半卡在他肩头,阿牛爹用了好大力气才将铁耙从他身体里扯了出来,喘息着看着倒地已经不再动弹的躯体。
过了许久,惊恐逃窜的村民们慢慢壮着胆子往回走,哑着嗓子问道:“死……死了吗?”
阿牛爹看着那人双目圆睁躺在那里,死不瞑目的摸样,身下血流成河,用沾血的靶子拨弄了一下,那鬼王的身体顺着他的力道翻平了,脸依旧朝着村口的方向侧着,一半血肉模糊,一半干干净净,清澈的眼眸眼神涣散,胸膛再无起伏。
“应,应该死了吧?”阿牛爹也不太确定地说。
十月立于那具尸身几步远的地方,静静地看着。
那被墨龙弑杀的十几个村民的亲人们开始哭天抢地地哀嚎起来。
“成月……”灵璧宫的李云珩在剧痛侵袭之下,意识慢慢涣散,依旧凭借最后一丝意志力咬紧牙关不肯晕过去,拼尽全力朝前爬着。
他要去救他……哪怕是爬着去!那是他寻了一百五十多年才终于找回的人啊……镇日里嬉皮笑脸的模样,笑容却干净而温暖;只要对他小小地任性撒撒娇便可见他露出温柔的神态,偶见他蹙眉有一丝落寞,都让人心疼不已。被他放在心尖儿不忍磕着碰着一点点的宝贝,心爱的人儿正在惨死,而现下他却无能到连站起来都做不到。骄傲,理智全部消失殆尽,没有一刻,他如此痛恨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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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来的总是会来的……为擎昌君默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