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更天了,马腾还没歇息,静静地坐在厅中。
马文鹭看这架势便知道不好,讨好般叫了一句:“爹。”
马腾淡淡一扫,说道:“我就知道阿鹭的锦缎送不出去。”
自家闺女的野心有多大,他自然知道。
找个白身夫婿?只怕她宁愿终身不嫁。
马文鹭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抓住马孟起的袖子不说话。
“行吧,孟起你说吧,阿鹭不可能是心血来潮去参加偎郎会。”马腾直盯着儿子,一字一顿道,“你干了什么!你要弃马家?”
能让女儿乱了心神,改变心思的,也只有她这个不成器的哥哥。
马文鹭开口:“爹——”
“你闭嘴!”马腾喝道,看着马孟起冷然道,“你说。”
女儿能不眨眼的谎话连篇,儿子却不能。
诡异的宁静围绕在三人之间,沉默了半饷的马孟起跪了下来。
马文鹭急的拉哥哥,马孟起却不为所动。
“父亲。”他正色道,“我不会娶妻,儿子不孝,爱上了一个男人。”
马腾瞠目欲裂,颤声道:“你再给我说一遍!”
纵然早就猜到了几分,可儿子一副毫不知错的语气说出来还是让他愤怒不已。
马孟起深吸了一口气,没有犹豫的说道:“我说我爱上了一个男人,这辈子都不会娶妻——”
马腾怒急攻心,指着马孟起叫了一句:“逆子!”,拿起手中茶杯就狠狠砸了过去。
马孟起目光一暗,哪怕完全看清楚这茶杯的走向,也丝毫没有偏移身子。
马文鹭要向前一步,却被自家哥哥一手甩到身后。
砰的一声响,茶杯碎在了地上,而鲜血也顺着马孟起的额头流了下来。
“哥——”马文鹭跪了下来,颤抖的看着满脸血污的兄长。
马孟起头很疼,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半靠在妹妹身上。
两人一身白衣,血色显得更加突兀。
马腾沉着脸,看着儿子头上的伤口还是有几分不忍。
“马孟起,你当刚才那话没说过,我还认你这个儿子。”马腾沉声道。
马孟起轻笑,顶着一额头血摇了摇头:“爹,没用的,我这番话不会变的。”
马文鹭扶着哥哥,哭着道:“爹,西凉有我,你任大哥去吧。”
马腾胸膛剧烈起伏着,怒不可遏道:“你不过是个女人!”
马文鹭张了张嘴,眼神茫然起来。
她明明……什么都比哥哥强啊,就因为她是个女人,就否定了她的所有。
“阿鹭,叫府医,我头疼。”马孟起小声道,自家爹爹这一砸完全没有手下留情。
马文鹭清醒过来,咬牙扶着哥哥起身。
“站住!”马腾冷声叫道。
马孟起没有畏惧的望着自家爹爹,缓缓说道:“爹,别想着给我后院塞人。你塞一个,我杀一个。我和阿鹭是一母同胞,你该信,我马孟起做的出的。”
马腾喘着粗气,显然被气的不轻。
“滚!去祠堂跪着,别出来了。”
马文鹭顿了顿,还是扶着自家哥哥回了房。
马岱睡的正香,就被自家姐姐派人从床上拎了起来。
揉了揉眼睛,惊悚的看着一头纱布的长兄。
“大哥是偎郎会抢哪家姑娘被打了?”马岱绝对是没睡醒,才敢说出这样的话。
马孟起没有心情跟弟弟计较,招了招手要他过来。
马岱这才醒悟过来,忐忑不安的踱步过去。
马文鹭开口了:“大哥,你当真决定了?”
“自然是的。”马孟起没有丝毫犹豫,摸了摸弟弟的头,“阿岱,以后马家就给你了。”
马岱一愣,随后惊慌起来,整个人都吓得说不出话。
“你听着,一定要快点成长起来。哪怕没有羌族的血脉,你也是我神威天将军的弟弟,你有资格执掌西凉。”马孟起直盯盯的望着小堂弟,正色道。
马家的男儿没有死绝,自然轮不到妹妹来承担。
他要像当年推妹妹一样,把弟弟也捧上神坛,叱咤关中。
这是这个不省心的玩意儿,怕是要比阿鹭麻烦的多。
“我……大哥你怎么了,你……你,快去大夫啊。”马岱哭着道,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甩在马孟起身上。
不能怪马岱多想,实在是自家哥哥太像交待遗言的模样。
马文鹭忍不住把自家堂弟扒拉下来,没好气道:“闭嘴,大哥的命长着了。”
马岱抽泣着,想起马孟起的话,连连摆手道:“不,我不行。大哥,你去把我哥抓回来吧。”
没有羌人血脉,注定了他不能被排在的族群接受。
“阿抗?”马孟起蹙眉,“好久没有他的消息了。”
马文鹭摇了摇头:“抗哥云游四海根本找不到人。”
如果马抗在,有羌人血脉的他的确比马岱更适合。
“他给我写信说去西边了。”纵使跟异母哥哥关系一般,可也是唯一的亲兄弟,书信往来自然是有的。
“我过些天去西边找找。”马孟起也不想理会这个脑抽的弟弟,摆摆手对妹妹道:“他交给你了,你先给我找个宅子,我去躲一阵。”
马文鹭嘴巴抽抽:“你怎么不直接去西川?”
去西边找人?怕是到了西边就忘了马抗是谁。
马孟起摸了摸额头,嘟囔道:“我也想,但现在太丑,好点再说。”
“你还记得当年孙策伤了脸,不肯出门的时候你怎么说他的吗?”马文鹭嫌弃道,“娘们唧唧的,男子汉大丈夫脸上挂点伤算什么?”
马孟起叹了口气,幽幽道:“那一定是当初周瑜也说过他脸好看。”
现在他知道了,脸是多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