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敏道:“既是如此,在下先告辞,多有叨扰了。”
那沙弥听了半晌,不闻有甚动静,慢慢推开门时,但见谢敏已然下山,只见微影。他暗松一口气,复又将寺门打开。
谢敏行至半山,自怀中取出青瓷瓶,喃喃道:“上好的茶,真是可遇而不可求。”
“谢施主,谢施主,请留步。”谢敏闻声回首,见适才的僧人急步追来,一个不慎,连摔下几级石阶。
谢敏拾级而上,扶起他道:“小师傅有事?”
小沙弥拱手道:“谢施主,奥,不,多谢施主。”
谢敏道:“不必客气。”
小沙弥长吁一口气,脸上神色古怪,半晌方道:“方丈有请。”
谢敏失笑道:“烦劳小师傅带路。”
小沙弥颇有几分不好意思,挠挠头道:“是,是。”遂引了谢敏进得寺院,往方丈禅房而去。
谢敏见四
处院落干净利索,房门紧闭,寂寂异常,不由暗生纳罕。
距禅房十余丈处,小沙弥止步道:“谢施主请,贫僧先去了。”说着躬身退开。
谢敏心中更奇,往前走几步时,已觉劲气扑面,禅房之内乒乓之声不绝,谢敏再迈几步,声响渐无,窗格上的糊纸哗地碎裂,簌簌而落。
谢敏更不停留,脚下加快,取过庭院中的几枝青竹在门上一拨,“咣当”一声,房门破开,谢敏但觉胸口憋闷,长长吸一口气,飞身入房。
房中灰影迷离,似是两人斗在了一起,招式却半招也瞧不清,更无一丝声响,招招若疾风骤雨般劲急,势有雷霆风暴凛威,却又飘渺无形,洒脱如意。
谢敏避开拳风,在角落旁站住了,取过案上一杯清茶,笑道:“会今大师,谢敏来啦。”
但听“啊”的一声,房中相斗之人立时住了。
灰影闪处,谢敏手上一空,茶盏已不见了,那灰影已从门旁消失,房中尚余两人,一灰一白,一人慈眉善目,一人鹤发童颜,都是有道高僧。
谢敏向两人施礼道:“谢敏见过两位大师。”
先前那人道:“阿弥陀佛,谢居士好。”正是少林方丈会嗔大师。
他身后之人抢步上前拉住了谢敏的手道:“你总算来啦。我正为了你和会今那个糊涂蛋打起来,你既没走,那便好了,来,下一盘,不,下三天三夜。”也不管谢敏答应与否,携了他便走。
谢敏向会嗔道:“大师恕罪。”
会嗔微笑道:“谢居士只管请便。”
谢敏哪里还能答上一句,早已被会台拉的远了。
竹叶萧萧,朗月当空。
谢敏独对残局,支颐沉思,烛火忽闪忽灭。
有人宣声佛号,迈步而入。
谢敏忙即起身向来人道:“大师还不曾安歇么?”
会嗔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半途请谢居士回寺,又累居士深夜不寐,老衲心中好生不安。”
谢敏笑道:“大师言重了。”
会嗔道:“请坐,谢居士见笑了。我这位师兄、师弟,一个恋棋成痴,一个爱茶如宝,都是童心未泯之人,却也未免有几分胡闹。”
谢敏道:“两位大师都是性情中人,旁人羡慕不来这般悠游自在。当日我拿走一罐君山银针,那是会今大师最珍视之物,换做是我也会心疼许久。”
会嗔笑道:“那是他输与你的赌物,怎能怪你。”
谢敏微笑摇头,道:“我只道大师怕惹麻烦,才将在下摒弃在外。”
会嗔叹道:“会台师弟一心同你对弈,会今师兄又怕你盗茶,老衲左右为难,只好请居士暂离此地。哪知两人仍旧一言不合动起手来,老衲拦不住,只好再请居士回寺。”
谢敏道:“三位大师的般若掌已臻化境,在下今日总算是开了眼界。只是谢敏从来只会偷香,不偷茶。”
会嗔叹道:“老衲却给居士偷了罐茶。”言罢自衣袖中取出一个青瓷小罐,以白蜡封住,仍能闻到阵阵清香。
谢敏拊掌笑道:“原来大和尚也不老实,竟然犯戒。”
会嗔摇头道:“这罐茶本是会今师兄相赠,居士不必客气。”
谢敏道:“如此多谢。”
会嗔道:“近日江湖盛传谢居士接下了红颜帖,不知此言是否当真?”
谢敏道:“大师心中早有分寸。谢敏胆大包天,偏爱多管闲事。”
会嗔道:“居士若能接得住,那也未必不是好事。世人本已对你误会太深。”
谢
敏道:“那也没什么要紧。世人如何看,你我又怎会放在心上。”
会嗔叹道:“你若早来半日,那可麻烦得很。冲阳道长刚刚下山。”
谢敏露出庆幸之色道:“当真侥天之幸。”
会嗔道:“你杀了顾液城,就是没有汪楚两家小姐之事,他也记恨在心。”
谢敏道:“冲阳道长嫉恶如仇,难免作此之想。”
会嗔道:“世上也真只有会台师弟信居士不是歹人。”
谢敏道:“大和尚也是风光霁月之怀,否则那日一指加于我身,戈壁滩上只怕要多一具尸首。”
会嗔道:“转眼十一年,令尊大人当日也如你这般坐在此处。凝眉对残局。”
谢敏道:“大师看这局棋尚能收拾否。”
会嗔道:“多思伤神,居士早些歇息吧。天色大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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