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窗月低叹道:“我虽身有功夫,但现在就是有人杀了我,我也不会还手的。这身功夫,我并不稀罕。”
谢敏轻叹道:“可姑娘是否知晓你这一身功夫要耗人多少气血?”
满窗月奇道:“你这是何意?”
谢敏道:“我看姑娘品性,就是再练二十年,也不会有此修为。我想,他是将自己内力生生的渡给了你。”
满窗月抿唇不语。
谢敏续道:“满府是大家,看姑娘生性好静,想来是整日只在闺阁中,所识之人定然不多。而渡你内力之人修行之高,亦是世所罕见。偌大的姑苏城,除了他,还能有谁?”
满窗月忽地直起身子,借势向窗外一瞥,只听喜乐声声,似乎永不会停歇,她苦笑道:“想不到,你只看我一眼,便已将我看的透了。”
世上没有几人能逃得过谢敏一双眼。
左倾城讳莫如深,竟也不能。
谢敏的眼眸是他的心,看淡了世事沧桑。
其实世间之事,也不过如此。
每个人总会为自己的心而活。
一个人若是能设身处地为别人想,便会明白许多事。一个人若能仔细倾听,便会猜透许多曲折。
谢敏的心,很善良,也最正直,所以他愿意去明白别人的是非。
谢敏是江湖上少年人心中的图腾,他的心,能容纳世上所有的善与恶。他的心,似明镜,不惹尘埃。
满窗月凄然而笑,痴痴的道:“我初见他时,眼中就什么都没了,他那时立在枫树下,对我笑。”
谢敏瞧着满窗月痴惘神色,不由暗自担心。
哪知满窗月忽道:“你不用如此,我早已扛过来了。”
谢敏黯然,沉声道:“不会的,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姑娘写这字时,我就真的明白了。”
满窗月叹道:“他那时候教我功夫保身,也教我练字弹筝。就是在此处。”她起身行至案几前,双手抚筝,忆起往日意,笑的凄苦。
谢敏目中露出隐忧,轻咳了一声。
满窗月将筝抱入怀中,道:“你怎知是他教我的?”
谢敏道:“我几日前,曾来过左府,偶然见到了左兄的字,你们的字,太像了。那日二姑娘不过是一句戏言,你竟然重伤吐血,失了神志,我才知晓你早已情根深种,再难自拔了。”
满窗月苦笑道:“不错不错,再难自拔了。谁知他竟要娶月月呢,我只当自己是不在意的,谁知揽镜自照时,竟一夕白了头。先生,男子的心意真是这般难懂么?”
谢敏不语。
满窗月忽而仰首,珠泪滚滚而落,“你可知我这一生最羡慕的人是谁么?”
谢敏道:“不知。”
满窗月故意不看谢敏,只道:“是曾五小姐。”
谢敏一惊,再未料到满窗月竟会突然提及世仪,一颗心似乎突然飞走了,他的双眸忽地亮起来,温柔如水,深沉似海,他轻声道:“世仪么?”
满窗月看向谢敏,笑道:“就是这样的神情。红颜帖一事,声动江湖,内中多少坎坷曲折,他曾讲给我听。你喜欢五小姐,看顾她,疼惜她。”
谢敏似是不愿多谈,只说了一句,道:“可是,我不能护她周全。”
满窗月道:“有时候,男子的心意最是重要。你们没能在一起,我也不能和他一起。不过,却全然不同。”
谢敏不语。
满窗月自己端起了一盏酒,立在窗前饮了,低声道:“不管世事如何,无论生死荣辱,你都不会扔掉她的。你爱她,不会自以为是的对她好,不会有任何事任何人阻拦你。不只过去,还有以后,无论多少年,无论你再遇见谁,心里只会有她一个人。不会再娶,不会再爱。”
谢敏轻叹道:“左兄,也是有许多苦处的。”
满窗月道:“是啊,他的心很大,要的很多,即使如此,他依然竭尽所能为我好,可是这样的好,我不稀罕。他所谓的好,并不是我想要的好。我真不明白他的心,为何一定要我痛,要如此伤我,他本可以不必如此的。”
谢敏唇角忽而露出异样笑容,道:“你来亲自问他如何?”
满窗月道:“我从前只想天天看到他,与他厮守,如今,相见何益,我又怎么能再见到他?”
吱呀一声,房门缓缓而开。
落落余晖下,左倾城一袭青衫,缓步而入。
满窗月霍然回首,抱紧了筝,背身而立,竟是不愿意再见到他。
左倾城怔怔的望着满窗月,望着她寥落的背影,望着她孤单的倔强,望着她孤傲的白发。
那一瞬,他的眸子清亮,是如水如云般的清软温柔,还有那如海般深沉浓浓的痛悔。
满窗月只是背对着左倾城,什么也看不到,孤独又绝望。
左倾城笑了。
左倾城看向谢敏,施了半礼,道:“喜堂上众人皆在等谢兄,谢兄怎么会到了此处。这一位是谁?也请一并去喝杯喜酒吧。”
满窗月浑身一颤,双肩抖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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