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是没想好。”
大清晨,死余弦坐在窗口,外面正对的是大院。手拿一支水笔,在白色的笔记本上写了个“1.”。
纸页边缘参差不齐的撕痕,桌面随处可见的纸团,昭示着之前经历过怎样的精神恶战。现在他执着笔,望着窗外,不知道如何下手。
窗口的白猫倒着身子,张嘴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泪珠挂在眼角,惺惺松松的。
一只白皙近乎透明的手,抚过它的头顶。淡淡的嗓音在顶上传开:“毫无意义。”
“……”死余弦望向旁边坐着的祖宗。他坐在侧面,自己正对窗户,可以一览窗外风光。同时,窗外的景也可以照耀进来。
他说:“起码我可以思考下一步的行动。”他郁闷地托着下颌,道:“我有思考的空间,总比没有好。”
余弦手搭在君熙脑袋上,道:“我以为你在叠纸鹤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
死余弦一愣,抬起下颌,说:“我也有想,不过,我不太确定。”
尽欢仰躺在床上,伸手捡起地上一张掉落在旁边的纸团,打开看了看。看到一半,他噗呲笑出来,念道:“一,陪老妈爱老妈给老妈一个深深的拥抱。”
“二,让老爸学会爱老妈,珍惜老妈,要减肥,要顾家。”
“三,听奶奶讲爷爷的故事,这次绝对不睡着,也不打断她。”
“四,让方程戒掉骄躁,永远保持微笑。”
“五……”
“别念了。”死余弦面红耳赤,伸手抓过那张纸,动作幅度太大,椅子歪着差点倒下去。还好他及时抓住桌面,险险避免摔成狗。
他把纸团吧团吧塞进垃圾桶。尽欢已经笑翻了,边笑边道:“你怎么写这些条条框框的东西也和白无常一样,哈哈哈……”
余弦眯了眯眼。
死余弦脸色绯红,无意中看了眼祖宗,抿唇说:“这有什么,人之常情而已。”
尽欢笑着,仰着脑袋望他:“可你写的太片面了,只有想法,没有做法呀。”
“这不是在想吗。”
尽欢翻了个身,嘴边依旧挂着好看的弧度:“那你想怎么做?说出来,或许我们可以给你参谋参谋。”
死余弦垂眉想了想,等脸上的热度降下去几分,说:“我就是在纠结这个,到底要不要亲近他们。”
他仰头:“我平时的性格内敛,如果亲近他们,会显得很变扭。再就是,如果在这个时候,这段时间离开,他们会更痛。”
他低头,叹气:“可是就算像往常一样,我做不到。我不能明知时日不多,而不敬孝道。”
“以前就没怎么陪过他们……以前,一直听老妈的话,她说长大了,就该成熟,做自己认为对的事。”他垂着眼帘,吊凤眼敛下一道优美的影子。
“我做的对的事很多,唯独缺少陪伴。”
“二十年来,在学校,在家里。我有嫌弃奶奶的唠叨,有羡慕老妈的自由,有羡慕方程能得到的比我更多的关注,还有老爸,一直在外打拼,从来很少在家。”他说着,想起自己还有一个朋友:“梁晨,游戏上一起卖过命的兄弟,我,还没给他们道别。”
尽欢静静地听,下巴垫在被子上,看他低头独自伤感,像是被人间给遗弃的孤儿。
有人说不在意生死,只是无所谓离别。
是人,怎会没有感情?
“可是你没有道别的机会。”余弦说出事实。
死余弦回神,望了望他,叹出一口气:“确实。”
他不能暴露无常的存在,也无法解释自己的恐慌。
他说:“我现在,能想的就是怎么减少他们的痛苦,我不想,给他们带来麻烦和伤心。”他手指扒着靠椅上的漆,沉思许久。
所以,他总是在为难自己。
余弦说:“生死有命,换种角度,不论你何时走,他们都要经历离丧。”世间最为不孝,便是白发人送黑发人。
“况且死因也不是你能定义的,你想英勇,无人落难。你想死得其所,或许明日凶灾临头。人生就像一把赌局,身在戏中,只能按照阎王的生死薄演绎,你以为在挣扎,其实也是戏中的部分。”
……
可是,这样也活得太卑微了吧。
没有挣扎的人生,和咸鱼有什么区别?
有时候看得太透,并不是一件好事。
祖宗就看得太透了。
死余弦想着,懒懒得趴在桌子上,脑袋贴在冰凉的桌面。桌面的温度能很好的让自己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