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mmm，好吧。”尽欢放下手。

余弦又望向死余弦：“你要下去买纸？”

死余弦点点头。

余弦望他良久，最后说：“叠这么多有什么用。”

他都搞不明白自己。

死余弦笑了，很轻的笑，他坐在软椅上，椅子上的滚轮一转，面向从纸飞机露出的半片天空，就好像无数的白纸朝着天上飞去。他说：“就是毫无意义啊。我想叠就叠咯？”

“人生在做很多毫无意义的事，将一件事做到极致和完美，持之以恒，那么就算无意义也是值得羡慕的。”

他笑着，嘴角端的是风轻云淡，仿佛没什么能撼动得了如今的他。手指无意识在桌面点着，望向窗外一片蓝白风景的眼是如此素净。

尽欢被他的言辞所牵引，遐想所谓的持之以恒，眸中出现一丝霞光。同样看着那些被风轻吹着相撞在一起的纸飞机，叹道：“那是怎样的执着？”

死余弦望他，说：“并不全是执着，还有信仰与毅力。”

余弦对此发表第一质疑：“我猜你两个星期后就放弃了。”

毅力对谁都可以，唯独对他，是一件奇幻的事。知人莫过己，他什么德行自己最清楚，三天打渔两天晒网都是夸他的，三分钟热度才是真。这也是为什么他先前对自己的行为表示疑惑。

他难以置信，一个死亡的打击可以改变一个人的性格。

就连他，如今也依旧保持着爱管不管的态度。

得知祖宗的不信任，死余弦低下眉头，叹了口气：“现在放不放弃也不是我说了算，如果我的人生还剩下十几年，或者几十年，我可能会放弃。但是，现在它只有几个月，两个月不到……”他抬首，苦笑道：“这么一想的话，有一个很短暂的期限，我想我可以坚持下来。”

余弦：“坚持做一件无意义的事吗？”

尽欢有意阻拦他针锋相对的话题，抬手道：“白无常，你不用较真的。”

余弦没听，不仅如此，他对自己的行为很感兴趣。他说：“还是说，你能从无意义的事里找到什么有意义的东西？”

死余弦安静地坐了会儿，背对着他，随后缓然回首，眼睛里有明确的答案：“不，它就是一件无意义的事情。笼统来讲，我们所做的事都被自己规划，意义是我们自己定义的，有意义无意义只是看带来的利益与价值与否，真要算起来，我们所做的一切毫无意义，又从另一个角度，每一件事都有自己存在的意义。这些拼凑起来，叫生活。”

他继续说：“我能从中考虑到很多没想到过的东西，因为那是时间。我太缺少了，思考的时间对我来说，比以往少太多了。我现在有时间，并不想天天在打游戏中渡过。我应该想清楚，做一个明白鬼。”

“然后……再重生轮回，继续思考。”

“这是人类存在的意义，不是吗？”他歪着脑袋问。

尽欢禁不住要给他鼓掌。

余弦认真地凝着他，问：“即使知道终有一天会烟消云散，也要想明白一切吗？”

死余弦笑着，点了点头：“是啊，我想做个明白鬼。”

余弦垂眉：“你叠千纸鹤的时候，是在想这些事吗？”

死余弦：“虽然会忘，虽然事到临头会情不自禁，想象中没有做到最好的自己。不过，我比没有考虑过的人强太多了。等思考完，再去做想做的事也不迟。而且……”他深深地望向祖宗，说：“祖宗你在看云的时候，不也一直在考虑吗？”

他说的是自己坐在窗台时。余弦敛目，道：“毫无意义。”

“对。”死余弦睁大了眼睛，说：“想到最后，我也和祖宗你一样，最后所有想的一切毫无意义，如果说这叫浪费时间，可我却相通了很多事。虽然是小事，不过小事也可以让我感觉有灵魂的升华。就像一只只千纸鹤一样，叠到最后，是寄托着希望的鹤群。”

他手一挥，露出身后桌面上一堆雪白的千纸鹤，一只只点着丹红的眼睛，栩栩如生。风铃轻轻荡着，随一排纸飞机小幅度摇曳，余弦看着看着，缓然勾唇：“可，它们只是纸。”

死余弦呆了一秒，放弃狡辩，累累地歇下肩膀说：“嗯，它们只是纸，不过是寄托希望的纸。”他托着腮撑在桌面上，眺望窗外远远的楼层，唉声叹气：“如果我的纸鹤也能像动漫里的承托着梦与愿望，会飞就好了。”

“是像这样吗？”尽欢拿起一只千纸鹤，鬼气旋绕着整个形状优美的纸质，让它虚空漂浮起来。

死余弦看着，突然笑出声：“对，就这样。”

他像看宝贝似的，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尽欢望进他的眼睛，心念一动，那只纸鹤飞起来，绕着室内飞了一圈，紧随它的，是桌上其余的千纸鹤，连着窗户挂的纸飞机也一起挣脱线绳，在空中飞舞。一时之间，房间上空到处都是纸鹤飞机，绕成圈的旋转飞行。纸与纸，纸与空气的擦碰，发出好听的旋律。

余弦抬首仰视这一幕，死余弦从椅子上站起来，恍若身在奇景，笑得孩子一样天真。尽欢勾唇，指尖微动，那些纸鹤便由着他指挥到死余弦面前，亲昵地挨着他的脸颊和手背。死余弦笑着扒开一只，说：“痒。”

尽欢扬着嘴角，又让纸鹤们飞到屋顶，只留一只呆在他头顶做窝。还有一只兀自飞到余弦面前，余弦盯着小小的纸鹤，伸出手点了下它的红眼睛。

“没想到你做的东西还挺好玩的。”尽欢说：“如果能把它们带到外面就好了。”

余弦瞥他：“你总不能每一只都贴上隐身符。”

尽欢可惜道：“也是。”

他做的这些已经足够了，死余弦仿佛回到了在天上展翅高飞的那刻，也像现在对神奇的法力有着神一样的着迷。

他想，如果有机会或得这样的能力，他肯定会好好珍惜，物尽其用。

体验很多他作为人，无法体验的乐趣。

他摸着头顶的纸鹤，纸质的触感给了他些许真实。